高中毕业那年，我和小姚走在外滩，他发誓一定要做个上海人。如今，小姚已经离我们远去，在他的墓地上，我亲口告诉他：“你的女儿和你资助的女孩一起考上了同济大学，她们是穿着皮鞋昂首走上外滩的！”……

　　发誓要做上海人的小姚

　　小姚是我最好的朋友，上小学时，他是我的同桌。我家离学校很远。姚妈妈很善良，她听小姚说我有一回下大雨去学校，给淋得发烧半个月都下不了床后，就坚决要求我天不好的时候，在她家借宿。反正乡下房子大，小姚也没有兄弟，两人做伴也没什么不好。

　　就这样，我们一床破被在一起拱了许多年，相互之间的情分远比亲兄弟还深厚。高中毕业那年，我们都不甘心做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胡乱学了三个月的木工，就大着胆子往上海跑。

　　走上灯火辉煌的外滩，我们满是脏土的布鞋，都不敢往干净的路面上踩。一种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的自卑，上海小姐异样的目光紧紧包裹着我们。小姚发誓：今后一定好好干，也要穿皮鞋，挺胸腆肚地走上外滩，做个上海人，死也瞑目了！

　　日子一晃过了许多年，最终我在南京落下脚，娶妻生子。小姚呢，最后还是在老家结了婚，第二年就生了个女儿，女儿还没过完百日，小两口就去上海倒腾服装生意，在七蒲服装批发市场租了个摊位。小姚打电话告诉我，他的理想是要让全家都做上海人，好在如今政策好，只要能在上海买房，全家的户口都能上来。

　　操劳过度，他被诊断为“晚期肝癌”

　　到了隆冬的一天深夜，妻上夜班还个回家，电话铃在寂静的夜里响个不停，我提起电话，里面久久才发出一声抽泣：“哥！是我，我是小姚！”我的心就像被利刃刺了一下，我知道，小姚肯定是遇到什么大灾难了。花了整整一小时，小姚才说清楚，他现在在广州批发服装，这几个月背疼得厉害，原以为是胆囊炎犯了，就随便吃了些消炎片了事。

　　可这几天挺不过去了，上午去中山医院做B超，医生才告诉他，他得了肝癌，他哭着问我：“你说我怎么办？”我果断地对他说：“别急，哥明天就去广州接你，我们再到南京查！”现代的科学技术证明了中山医院的诊断没错，小姚是肝癌晚期患者，十天后小姚接受了手术，因为癌细胞广泛转移，没手术又把肚子缝上了，医生说小姚最多只有三个月的生命。

　　我陪他度过生命的最后十天

　　他生命的最后十天，是我陪他一起度过的，小姚坦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他喘着气和我说：“还记得不？我们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在村头看两位老人下棋。正在紧张的关头，一个老人慢慢地往后倒，脸色变得红紫，两道鼻血直流下来，另一个老人吓得大叫：‘快来人！’赤脚医生赶到老人身边，为老人做人工呼吸，忙了半天说他已经走了。这几天，我常常梦见这个老人，生命真的是脆弱！”

　　我的兄弟小姚走了，享年42岁。在这个世界上，穷也好，富也罢，谁都是匆匆的过客，而且去了永不再回，关键是活着的时候，要乐观、开心、充实、多为别人着想，如果做到了，那么这个人就算没白活一场。

　　今年小姚的忌日，我在小姚的墓前告诉他，他女儿和他一直资助的那个穷困女孩一起考上了上海同济大学，她们是穿着皮鞋昂着头走在大上海的外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