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震一来,所有话题都脱不了赈灾和救援,即便是以文字为生的人也无例外。而这种时候,一上来肯定是无心著述的。就像我在我的巨型短诗集《花火集》记下的:“大灾震飞了诗”。
但总要做些什么吧。捐钱,在电视和电脑前往返看新闻,和大家一起祈福与叹息……曾对一个朋友讲,可能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幻想自己钟爱的“写作”这个职业里,还能有事务性的功能,就像那些能冲进废墟下挖人的消防员,和在余震中救助伤员的医务人员一样。
文字的价值和它的物质能量在这世上是不对等的,有的时候还可能成反比,这不能不说是此时的一个遗憾——大灾面前,文人济世无力的遗憾。但是先不要灰心,我们还能在精神上做一点事情。毕竟面对巨灾,精神的力量是支撑人们坚强起来、走过危局的重要因素。所以写作的人,无论如何悲痛,还是要回到他的旧岗位,去应对地震给人们带来的、新的精神危局。
文人中似乎有一种未战先降的说法:“大灾面前,写诗是可耻的”。不敢苟同。因为在任何的时代,凡遇有危及人类生存的事件发生、凡遭遇撞击心灵的时刻,必须要有一两支笔去加入洪流,去支撑住精神和心理,同时记录下人的不可战胜,以及对自身文明的反省。这是每个有责任感的作者,跟自己职业间所签下的无字之约,而今正值践约之时。
汶川大地震是我们身边的"9·11",这一刻,再迟钝的国民都会是一个小小的诗人和思考者。所以我不会认为像大家关注名流捐款这类事,仅仅属于单纯的“强人所难”或“哄抬思维”这种老套精神定式。爱心当然是不能以数字来估衡的。可事实上,当我看到一个韩国艺人对灾区的捐助,超过了内地许多大片导演、明星夫妇、“德艺双馨”“最受观众欢迎”的影帝影后们那个不无默契与暧昧的“10万”,我感到了作为国民的羞愧。而当我注意到一个靠笔为生的画家捐款数额超过了许多传媒集团,和以投资质次价高的“大片”闻名的影视公司时,我对艺术家这个行业的认识,又产生了新的理解。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当画家在央视引述这段话时,我甚至为诗歌虚荣了一小下。不过,转瞬即逝。因为恰在同时,我仿佛听到了鼓声——那是电脑在召唤我工作的声音。我在网上给一个朋友这样回复:对于不在灾区的人,除了奉献爱心,他的任务还包括坚守好工作的常态,即便是大灾,也休想吓倒和干扰我们。
徐江:作家。著有随笔集《爱钱的请举手》、批评集《十作家批判书》《十诗人批判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