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四，因为参加电影《引擎》的开机仪式，一大早就起了床。因为接我们的沃尔沃大巴出现低级错误无法点火而临时改乘飞机，折腾到下午三点一刻才到达离温州机场不远的滨海园区。这时离开机仪式已经没有几分钟了。

　　电影是根据我的长篇小说《我的八叔传》改编的，我出席开机仪式，可有可无，是鸡肋。站在台上，不得不装出一点风度，听各位领导依次讲话，然后鼓掌。第二天，从温州市区过瓯江，从永嘉出发去楠溪江上游的林坑古村。这些电影片场的故事并无值得一说的热闹，乱哄哄的。我之所以这么写，是因为此前写过几篇关于自己少年时期的观影记忆，暗恋上了遥远的银幕上的一些大辫子姑娘。这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女演员，已经不是那种感觉了。因为一个坏心眼朋友一再强调，我脑袋里不断想到一个词：潜规则。

　　一路上，沿着楠溪江上溯，风景如画。到片场，已经是下午了。我看见上海电影制片厂的美工师们，已经辛勤地把林坑古村改造成了我小说里描述过的家乡小镇：坡脊。看到那些店铺的名字从小说中跳出来，活灵活现，我恍如进入梦中。拍摄时，演员互相也不叫真名，就叫小说里的名字：钟世通、钟世恒、钟文玲、苏小娟……他们就这样活生生地走来走去。二十多年前，在我的老家、位于祖国大陆南部的雷州半岛顶端的坡脊镇里，这些名字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物。电影虽然搬到楠溪江畔来拍摄，我仍然坚持认为，这些人物是活在我心中的，是我永远忘不了的南方精灵。

　　林坑古村保留了大量的江南建筑，依山傍溪而建，高低错落，古朴雅致。

　　公道地讲，我老家坡脊远不如林坑古村这么漂亮这么有古朴雅致的味道，也没有江南这种浓郁的文化气息。我们老家是远离中原的化外之地，在以司马迁为中心的叙事视角里，这里是传说中的地方，我通过记忆的发酵和叙事的美化，让那么一个偏僻落后、尘土漫漫、闷热难耐的故乡，摇身一变成了江南小镇。

　　影片男女主角均非大牌，算是演技派实力派，在片场里非常认真。

　　我跟女主角的扮演者苏丽聊了一阵，拍了几部片子。她是我所认识的不多的几个女演员中少有的爱读书者。我们赶时髦也聊了聊《红楼梦》，她对书中一些细节的记忆，让我惊讶。在这个题目里，潜规则不过是一个吸引眼球的词汇。自从某某和某某暴露了影视圈里的各种不为人知的秘密之后，去年，“潜规则”这个词被人们大量繁殖，用来形容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端不上台面的事情。这样一来，就有以偏概全的嫌疑。任何的行业，都有“潜规则”，同样也有“明规则”。如果一切都是潜规则，我们这些庸人，岂非要走投无路了？

　　根据“眼球经济”的原则，我用“潜规则”这个词来吸引眼球，然后把自己变成一个标题党。网络真是有意思的地方。人们缺乏耐心，喜欢速食，对那些装腔作势的题目总是兴致勃勃。因此，这类暧昧的故事和传闻，总是有很高的点击率和浏览量。然而，很抱歉，我看不到在我编剧的这部电影里有什么太明显的“潜规则”。

　　或许，是因为我在“潜规则”之外？凡事都有例外，“潜规则”也应该有例外。

　　叶开：编辑、小说家。出版有长篇小说《口干舌燥》《我的八叔传》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