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戈：现居上海。媒体流浪汉一名，当过大学老师，做过日报、周报、电视、杂志，媒体一行基本都干过，但一样都没干好。进入新世纪以来平均每年被自己或者老板炒一次鱿鱼。

　　10年前，1997年的时候，香港名导严浩拍了部《我爱厨房》，陈小春、富田靖子、莫文蔚演的，很好玩。严浩一改《滚滚红尘》的路数，倒搞得有点王家卫的腔调。我介绍给朋友看，朋友们都以为要比那部连拿大奖口碑极佳的《香港制造》更有意思。殊不知它的原著名气还要大。《厨房》1987年在日本一出版就引起轰动，很短时间内爆炸发行200万册，获多项文学大奖，据说还被意大利人捧为“本世纪最重要的三部青春小说之一”。不过老实讲，小说写得很一般，吉本芭娜娜不过是个日本版的时尚“美作”（“美女作家”）。电影改得比小说好多了。

　　有点扯远了。我其实想说的是，我已经10来年没下过厨了，猛一想起来，甚至有点可怕。对于我这样一个三四十岁的单身汉来说，这意味着我十多年来一直是靠吃小饭店和方便面活下来的，估计身体里已经积累了无数毒素。

　　再早，我还是会去去厨房的。作为夜游神，我通常半夜潜入外婆的厨房，轻手轻脚地起个油锅，然后——然后煎两个荷包蛋，再下碗面。那是我的夜宵。无聊的时候，我会试验从老到嫩各种程度的荷包蛋，单面双面，加多少盐，还有其他作料……那时候我简直是荷包蛋专家。把两个经反复试验的荷包蛋放在一碗热腾腾的面上，然后拖把椅子，坐在厨房里慢慢享用。

　　众所周知，像我们家那种老式小洋房，一到半夜里，厨房这种潮湿的环境，就是各种小动物开运动会的好地方，有鼻涕虫，有蟑螂，有蟋蟀，有苍蝇蚊子，当然，还有老鼠。

　　我们家的老鼠跟我是老相识了，经年累月，跟我培养出了不错的感情。到后来，我一开灯进厨房，它就钻出来，离我2-3米一蹲，傻呵呵地瞪着灶头。敢情它是等着看我煎荷包蛋呢。等我端着香飘四溢的面坐下来，它就一溜小跑来到桌前。桌子蛮高，正中一根独腿，四处无依傍，上不来，乱转。看着它的馋样，我扔一段面条下去，它拖了就走。要我是那狠心之人，这种时候，一板砖就拍死了。不过也不一定，因为它极肥壮，长度在20厘米以上，抵中学生物课上解剖的小白鼠三四只。所以，我怀疑，它若不死，再过几年，就成精了，通过长期观摩我的荷包蛋试验，终成一代“荷包蛋料理鼠王”，也未可知。

　　不过它还是死了。有一年秋冬之交，老鼠终于挨不过天气突变，在厨房靠窗口那立式的大碗橱背后不幸逝世。我舅舅发现它后，一铲子铲走了。我没敢问去向，怕太关心了，家人以为我神经不正常。

　　老鼠死后不久，我老家就拆迁了。此后10来年，我住过的地方，要么没厨房，要么被我挪作他用了。总之我再也没有下过厨，连荷包蛋也十几年没煎了。那只老鼠在它们鼠类的天堂里看着我，大概会以为我是为了纪念它。其实我只是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