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思》10。23 徐 江专栏之《我们怎样变成“新文盲”》
我们怎样变成
“新文盲”
很突然地在某大门户网上看到一条陈凯歌入选“2006绿色中国年度人物”的新闻,感到似曾相识,点开一看,消息竟是来源于去年10月28日的某某晚报,照例是与著名的《无极》有关,没想到网站编辑竟把它当成2007年10月22日的新闻发了。再看该网站的一个属于旧闻的栏目,把某写诗歌评论的“理论家” 一本正经地赫然介绍成了“诗人”……
点开另一个网,发现一个作者正在一本谈《三国》的书里大放厥词:说赤壁之战前孙权一度的犹豫与观望状态都是装的,是陈寿和后来的裴松之为了突出诸葛亮的谋略,而曲解了历史云云。如果事情真如作者所说,那么从陈寿以后,历代史学大家一直到主持《资治通鉴》的司马光,都可能存了美化诸葛亮智谋的嫌疑。可是,陈寿的父亲做过诸葛亮亲信马谡的部下,因街亭之战受过处分,陈寿本人后来做的又是晋朝的官员,无论是从出身、立场还有职业、治学,都不可能在书中美化诸葛亮、贬低孙权的政治智商。裴松之则是宋的史学家,距陈寿又有一段时间,但显然,南朝离三国时代还不太远,地理上又处于三国时东吴的旧地,无论从文献资料还是民间传说上,研究三国中东吴的人物都有一定的便利与权威性。如此轻易地以奇想式的抬杠去质疑陈寿和裴松之,却又拿不出考古或有说服力的史料为证,实在是桩充满胆量的行为。
妄为和妄谈,大约是国内文化领域近十年步入“资讯膨化世代”和网络时段的一大征候。不作核实且欠缺常识的“业内”新闻多了,缺少够水准的考据功夫且不动大脑的“学问”多了……不少“有识之士”把这种情况归因于网络、电视、报刊这些公共媒体,却着实忘了,任何的技术、任何的平台、任何的风尚背后,起主导和决定作用的,都是人、人的大脑。
剽窃且拒不认错的郭敬明加入作协,有些言论只顾着严厉抨击这件具体的事,却忘了追问背后更大的悲剧———我们这个时代,连有的名作家、老作家也不认为剽窃是多大的事了。“文品”这一为文基本前提的丧失,才是汉语中人文精神所遭遇的最紧迫的挑战之一!不负责任的“新闻”被发表了,人们只顾抨击或处罚记者,却忘了职业素养培训的被漠视和忽略。当学术遭遇可读性与市场的诱惑,是谁在趋利面前打开了放行性情与蒙昧的闸门……对所有这一切,有形的社会职能部门与无形的文化体系都缺乏严格的筛选意识。
同理,当文化被膨化成产品,并从里到外被掺兑进趋利的因子时,人们在最初的一两声悲叹后,是不是渐渐就持以“理解万岁”式的宽容了?而当读者众口一词质疑网络资讯来源的水分后,对“道听途说”洪水的无奈会不会一天天成长为“新时代的世故”与自愚?地球村的时代,“文盲”这个词已不仅仅是指向文字了,它同时也指向了数量上拥有“知识”、身份上拥有“文化”的一群。这样的人群,才是我这个时代真正的文盲。
徐江:作家。著有随笔集《爱钱的请举手》、批评集《十作家批判书》《十诗人批判书》等多种。
江郎才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