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伪善

　　于丹大热，“五一节”上央视的人物特别节目；在一些地方，监狱的犯人每人发一册她的书……这样的热度，比当初余秋雨出《文化苦旅》，比后来易中天十本书一起搁到书店里卖，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人热了，势必就会招一些人出来骂。骂得很义正词严，骂得很维护传统文化，但大多还是透着明显嫉妒，外加一股子扎眼的伪善。无论是说于丹讲的不是国学、还是抗议于丹扭曲了孔子、庄子，都跟真实的于丹以及于丹所讲的内容挨不上。人家于丹讲的是“心得”，“心得”是纯个人的东西，可深、可浅，可现场、可远古，可嬉笑怒骂、可娓娓道来。您要拿于丹去跟国学大师章太炎、王国维比，哪怕是跟冯其庸、周振甫这些老资格的学问家比，您都是疯了！因为她不是专家，更不是大师，只是一个借着文化经典，讲述个人感想和处事哲学的当代人。她玩的这一路，是对人的心灵调剂，跟台湾的刘墉其实没什么区别，只是素材不同而已。

　　凡发了疯谴责、声讨于丹者，无非是想在热浪中，凭逆向炒作分一点名利方面的残汤。比如闹剧式的“十博士抗议”，做过教师的我就敢说，那十个人在课堂上肯定没有一个人具备于丹的风采，也没有一个人会拥有于丹把一个高考失手的小天才，感召到自己任教的大学与专业的传奇经历。所以当剔除掉那些平庸的失意者充满妒恨的伪善鼓噪，我非常赞同我大学时的老师、文字学家许嘉璐先生的态度，他说培养真正的国学大师，大约需要一百年。所以营造一个好环境尤其重要。从这点讲，人们应该感谢易中天、于丹这样在电视上做文史普及工作的人……

　　人其实是个矛盾体。把李白都快讲成《岳飞传》了，这固然有些夸张，但无疑是一种天分和能力。中国具备这样讲课能力的大、中学老师，实在太少了。于丹真正的问题，是要在成功之后，警惕“主流话语”和身上的传统教育因子，对她真性情的抑制和改写，这在她现在的“演出”中已经有些苗头了。一旦稍加强化，便容易沦为主流式的伪善。前两天我在两首诗里，已表达过这方面的思考，现节选于此，和大家共享：

　　“她在电视上／用带东北腔的普通话／把孔丘和庄周／讲得漫无边际／起步于原汁原味／止步于心灵抚摸／老婆说这使她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叫李燕杰的德育教授／／但我还是有一点坚持／我们的这个师姐／不会浪得虚名／接下来／好像作为佐证／她竟讲起了李白的诗／提到诗人的心／她说赤子之心／能战胜所有的脑筋／／我抿了一口茶／由衷宽恕了／她的口音”（《她：阳光》）；“……／但是／聪明的师姐／我仍然能看出／你是那种我不喜欢的知识分子／这是因为你开头／那句最对的错话／你说你喜欢李白／是因为他的‘混’”（《她：阴影》）。

　　徐江：作家、文化批评家。著有随笔集《爱钱的请举手》、文化史《启蒙年代的秋千》、诗集《杂事与花火》、《我斜视》、批评集《十作家批判书》、《十诗人批判书》等多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