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
我总是在怀念着一位老人。她不是我的亲人,但生前与我有段缘分。
老人姓吴,她和我母亲是在晨练时认识的。我们叫她吴妈。老人们退休了,常有时间呆在一起,有自己的生活圈子,自己的世界。母亲告诉我,吴妈和她的老伴都是极好的人,脾气好,会干家务活……后来,吴妈老两口帮了我的大忙,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开始变得密不可分。
儿子要上学了,午饭和接送成了难题。那些天来,我苦思冥想也没寻出个法儿。母亲闲聊时把这些告诉了吴妈,吴妈说她也来想想办法。
过了两天,吴妈说和老伴已商量好了,由他们来干这些“活儿”,这使我们感到有些意外。吴妈的年纪也大了,更主要的,她毕竟不是自家人,怎么说也有点不妥,可一时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就这样,几天后,吴妈便走马上任,当上了“临时奶奶”。这以后不久发生的两件事,给我印象特深。
那天,突然下起雨来,我立即想到儿子,看看手表,时间还来得及,便打的朝学校赶去。远远的,我看见学校门口有人打伞,提着雨鞋。下了车子发现是吴妈———她是到此来接孩子的第一人。她看看天再瞧瞧我便知道来意,先是嗔怪我,继而邀我到她家一道吃饭。我像做了亏心事一样难堪,自己竟然这么不信任吴妈,我的脸红了。
有一天下午,吴妈突然打电话来,要我下班后到她家去,我琢磨着准有事。到她家后,看见儿子躺在她的怀里,脸色绯红,吴妈托着他的脑袋让他喝水。原来,吴妈中午就发现孩子精神萎靡,不想吃饭,再摸摸他的脑门儿有些发烫,孩子病了。她让老伴去学校替孩子请假,自己则一直守着他。回家后,我把这些都告诉了爱人,她说若不是吴妈,孩子今天准遭罪。晚饭后有人叩门,打开门原来是吴妈老两口,儿子“嗖”地跑过去和吴妈紧紧相拥,两人还抱着摇着,老太太泪水止不住流出来。原来,孩子领走后她却放心不下,怕我家没备药就找了些送来。看到孩子没啥事了又破涕为笑。临走还千叮咛万嘱咐。就这样,儿子在吴妈家“吃”了两年多。开始我们执意要付些钱,可吴妈立即拉下脸来,我们转而送些实物,她则给孩子买些“超值”的衣物,直到学校办了食堂实行包伙,儿子才结束在吴妈家搭伙。因老人和孩子都念着对方,我就常带着儿子到吴妈家去。吴妈说,孩子每次来她都有预感,于是就烧些他爱吃的菜等着。饭后他们常常打扑克下下象棋,谁输了就得在脸上贴上白纸条。吴妈特别爱听儿子讲学校里的新鲜事,经常乐得大笑,还用手绢不停地擦着眼泪。外人都以为她就是孩子的亲奶奶。
那天,突然听到吴妈得病的消息,我们准备去医院看她,母亲却打电话来哭着告诉我吴妈已经走了。走了?我抓着话筒怔住了。太突然了!母亲说,吴妈得的是脑溢血,从发病到逝世总共不到6个小时。噩耗传来,我们全家都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孩子多次在梦中呼唤着吴奶奶,醒来时已泪流满面。
不久,吴妈的老伴也去了外地的女儿家,那个曾经给我们温暖和快乐的家,已是人去楼空。可这么多年来,我们都已形成了习惯,每每路过吴妈家的那幢楼,都会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向着那扇熟悉的窗子久久望去,仿佛两位老人仍然生活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