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12版:副刊·睿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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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 年 12 月 12 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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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老了
曾凯达
  有一次,我见工人在路边铺盲道,其中有一处特地拐了一个弯,引向阅报栏。如果一个天真轻信的盲人顺从这条盲道,就会直接撞在阅报栏上。我没有数码相机随身带的好习惯,不然可以拍下来,当成公共建筑的黑色幽默。我想,工人并不会关心这条道路是干什么的,他们只是按照图纸施工,而雇用这些工人的机构,一定知道盲道是让盲人走的,但这不妨碍他们“无心”地开盲人一个玩笑。

  荷马,还好你死得早。

  前几天, 那天下着雨,天气有点冷,大概在半夜十二点左右, 我一边听音乐一边写文章,忽然觉得音乐里面出现了不合谐的声音,好一会才发现是刚刚去睡的人发出的尖叫。我冲进隔壁的卧室时,她正坐在床上不知所措:右脚面的皮肤烫破了一大半———才灌的热水袋突然破裂了。

  打电话给120,他们把我们送到治烫伤最好的医院,从急诊室转到皮肤科,一位长得非常像王小波的护工推着轮椅从急诊室所在的楼经过一条廊道进入另一幢楼,再坐电梯到18楼的皮肤科。医院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到医生开始换药,只花了不到40分钟。医生神情轻松,因此我们知道这个伤口看起来可怕,其实不算太严重,心情也就跟着放松了。

  包扎完,要回急诊室拿药、打破抗针,医院的硬件与系统的不合理,就在这个下着雨的寒冷的下半夜跳了出来。

  那位护工早已把轮椅推回去了,而皮肤科并没有轮椅,可怜的受伤者又绝不可能行走,我只好背着她坐电梯到了一楼。到了后却发现那条廊道的出口消失了。我在窗户边观察一阵,才发现连接口其实是在二楼,急诊所在的楼地势高过皮肤科所在的楼。于是我背着她上了二楼,在一片漆黑中我发现出口锁上了,显然是护工回去时按照固定程序锁上的。于是,我再背着她下到一楼,让睡眼惺忪的保安开门。

  出门后,必须在雨中爬上一个斜坡,我们才能回到急诊室。因为伤口已经包扎,所以在这暗夜的迷宫里瞎撞,心里倒不是很着急,但还是怕刚包扎好的伤口会淋到雨。我必须尽快背着她跑上那个斜坡,但跑到一半时,我没力气了。我停下来喘了一会,再跑。如是再三,才回到急诊室。此后三天,我的手臂都处于酸痛状态。

  幸亏我没有娶一位肥婆。

  在冷白的日光灯下,静静地坐着等打破抗针之前的皮试结果。这时候,120又拉来一个人,一位神情镇静的中年男子,他不停地对医生说:我在流血。他站过的地方有一摊血。医生说:我知道,所以你要躺着,别走来走去。他去躺了一会,又起来,说:我在流血。

  当我老了,当我们老了,首先指望的不是坐在壁炉边读书,住小岛,种豌豆,那显得太遥远了。我最希望的是,那时候城市里的医院,无论任何时候去,都能让人平滑轻易地移动,随处有轮椅提供。至于医院的外表,那有什么重要呢?

  我们老了,力气小了,背不动对方了,也走不动了。

  连岳:著名专栏作家,专栏散见《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等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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