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工葛大海在下班的途中,撞上电线杆,当场死亡,留下下岗的妻子刘芳芳和正在上学的儿子葛小江。铁道局领导送来了五万元赔偿金。在要好的邻居建议下,刘芳芳向丈夫单位的马副总讨要更多的赔偿金。这时,丈夫生前资助的女孩王琴走进了刘芳芳家,问她讨要学费。一场拉锯战由此展开……
逐客令
“讨,怎么讨啊?”刘芳芳脱口问道。
那几个人便告诉她———脸皮厚一点,态度强硬一点,别跟他们客气,你越是客气,他们就越当作福气。想想儿子,你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葛小江缩在一边,小眼睛骨碌碌,东张西望像个小老鼠。刘芳芳看着他,心里就涌上一阵酸楚。是啊,儿子这么小就没了爸爸,为了他,也该想办法多讨点钱。刘芳芳这么一想,刚才的悲恸便化作铺天盖地的母爱了,满满当当的。
刘芳芳在接待室等了半天,马副总才慢慢踱进来。秘书向他介绍了刘芳芳,马副总微一点头,说:“小刘,坐嘛。”刘芳芳接过秘书递来的茶,说声“谢谢”。她今天穿了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头发细心吹过,刘海弯弯地搭在额前,稍稍抹了点口红。这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像是才三十四五岁的样子。刘芳芳不晓得马副总是怎样的人,但孟爱军告诉她,和男人打交道,打扮得年轻漂亮点总没错。
刘芳芳端着茶,脸上一直笑,笑得两颊都酸了。“领、领导工作这么忙,我还来打扰,这个———真、真是不好意思。”她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马副总在那张宽大的皮椅上坐下,喝了口茶,问:“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吧?”
刘芳芳忙道:“都差不多了,谢谢领导关心。”
马副总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叹道:“小葛真是可惜啊。这么年轻,工作又这么卖力。出了这个事。局里上上下下都很难过啊。”
刘芳芳眼圈一红,眼泪便扑簌簌落了下来。马副总把纸巾递给她,说:“小刘同志,听我一句劝,我知道你很难过,可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坚强,啊?”
刘芳芳一边点头,一边拿纸巾擦眼泪。“他这么走了,倒是一了百了,丢下我和孩子。孩子还小,我又是没工作的,这以后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这话是孟爱军替她想好的,用来投石问路。
马副总吹着茶面上的浮沫,并不搭腔。刘芳芳怔了怔,只好又说下去:“我也晓得领导很忙,我不该来打扰的。可、可是———五万块钱真是少了一点。现在的物价您又不是不晓得,买斤排骨都要十来块呢,一把鸡毛菜也要好几块钱。我儿子一个学期的学费就要好几千块,还有水电煤气———花钱像倒水一样。我一个女人带着小孩,您说,五万块钱怎么够用?”
马副总沉默着,眉头紧蹙。“我也晓得你不容易,这样。”他说,“赔偿金再给你加两万。一共是七万。这已经是最高了,看在你有特殊情况才破例的。我跟你讲,局里以前也有类似事故发生,赔偿金从来没有超过五万的。”
刘芳芳一愣,还没有想好该说什么。马副总已经下了逐客令: “我有个会。先走了。”刘芳芳只好站起来。道:“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回到家,刘芳芳想起马副总那句“局里以前也有类似事故发生”,心里一动,便给葛大海的徒弟打了个电话,拜托他了解一下以前发生的事故大概赔偿多少。电话里,刘芳芳很不好意思地说:“你也晓得我的处境,这笔钱对我非常要紧。我也不是想多拿,只要别比人家少就行了———”那人道:“我晓得我晓得,师母你放心,我马上就帮你去打听。”
消息很快来了———前年有个工人,也是下班时候被汽车撞死了,局里赔了他十五万。去年,有个人上班时从集装箱上摔下来,当场摔死,这次赔得更多,整整二十七万,还让他儿子顶替进局里了。
刘芳芳呆住了,这才晓得自己真的是被欺负了,有些气愤。老话说得没错,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她算是领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