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了外地的朋友,一通吃喝之后,我们就会把客人带到南石皮弄4号叶放的家。似乎对于外地文人来说,叶放家是一个不得不去的场所,是一个不得不看的景点。好像只有到过了叶放的家,才算是到过了苏州,才算是真正领略了苏州文人的生活。
我第一次去叶放家,实在是有些诧异。之前完全没有想到,在灯红酒绿的十全街边上,竟有着如此绝尘隔世的当代私家园林。叶放以他画家的身份,设计建筑的这个园子,既有传统苏州园林的风貌,又有明显有别于传统的现代精神。这个园子的好,就好在苏州园林特色之外,更有强烈的现代色彩。它是更舒适的、更浪漫的、更艺术的。真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叶放的园子不大,却因为它在造园艺术上对传统的完美借鉴与突破,因为园子主人的风雅,早已经蜚声海内外园林界。它是当代私家园林的一个经典之作,为许多业内人士所称道和赞许。主雅客来勤,到过这个园子的中外文化名人,不计其数。说它是开放的苏州一道绕不过去的文化新风景,大概也不能算是夸张吧。
叶放是个好古之人。他爱古玩,搞堂会,雅集上甚至要求来宾一律穿着唐装。有人说他是生活在明代的,这话既对又不对。叶放好古,但他绝不是一个泥古之人。事实上他比谁都现代。他穿唐装,却蓄长发。他听昆曲弹古琴,同时也有一副好嗓唱《我的太阳》和《其实你不懂我的心》。他写一手繁体字,却全世界各地跑,你打他手机,一会儿说在威尼斯,一会儿说在台北,一会又说是在名古屋。他喝陈年的花雕,也爱威士忌。他的家里,水龙头是锃亮的TOTO牌,水池却是古人用以饮马的石槽。他是一个融会古今的人,他自如地穿梭在传统和现代之间,用一些古的元素,建构着属于他的全新的世界———无论是画、园林,还是生活。
说他生活在明代,是因为他确实是一个能够艺术地生活的人。诗意的居住,艺术的生活,这在粗鄙化、时尚化的今天,又谈何容易。叶放的诗意生活,有时候看起来是有些过于讲究形式了。琴师在为大家演奏古琴的时候,他必定会燃香一炷。请昆曲演员来他的园子里演唱,常常都是在专门的戏台上表演,观众一律隔着一片水面以远观而不近玩。用他的话来说,不光不能用麦克风,而且幽幽咽咽的声音,需得隔了水传来,才能清水洗尘,令人断肠。
生活模仿艺术,不光要时间,也要金钱,更要心智。叶放显然是三者俱备。许多时候,他真的就像一个明代的雅士,把玩着生活,提升着生活,创造着生活。他是苏州城里的真名士,是旧式苏州文人的活化石,是活着的唐伯虎。同时他又是一个放眼全球,有着创新意识的艺术家。诗人陶文瑜送他两句话,十分有意思:“吃现代蟹,说白话文。”前一句是对他的肯定和赞赏,后一句则是揶揄和劝谕了。
荆歌:著名作家。主要作品有《鸟巢》《十夜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