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贺震
20世纪70年代末,我离开老家的时候,老家行政区划上还叫阜阳县正午公社。几十年过去,现在叫阜阳市颍东区正午镇。
我出生于正午集南侧的大贺庄。大贺庄紧邻正午集,集上有一所戴帽小学,叫正午小学。所谓戴帽小学,就是有初中部的小学。我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在正午小学读完的,老师们好像对我有些偏爱,“班长”这个不拿工资的职务,我从一年级一直干到初中毕业。我高中就读于正午中学,学校就在我们村庄北边儿,比正午小学还近,站在我家院子里,可以清楚看到学校红色砖墙青色瓦顶的一排排教室。校园里那高过教室的高大梧桐树很是惹眼,离几里地都能看见。无论是正午小学,还是正午中学,教室全为平房。那时整个正午集上都没有楼房,连“最高行政机关”正午公社,也是一排排的平房。不过,中学的教室是砖瓦房,比小学教室高级多了。那时,正午小学教室大都是土坯作墙、麦秸覆顶的平房。印象中只有北院有一排坐东朝西的教室是砖瓦房,那排教室只能容纳两个班,我从来没有在那排砖瓦房教室里上过课,对在那两个教室上学的学生很是羡慕。
1978年,我离开正午中学,到位于阜阳市郊的红旗中学全县尖子班就读。从那之后的几十年里,我越来越少地回到正午老家。正午也逐步变为我给家里写信时信封上的一个地址,一个经常出现在我梦中的地方。
世界再大,正午是家。走得再远,总有牵挂。在父母亲相继去世后,除了疫情三年,我和爱人每年清明期间都会回乡扫墓,在父母坟前虔诚地磕三个头。
四十多年前,我在正午小学读书时,正午集只是一个东西向的直筒子街,所有的机构与店铺都是一长溜沿着一条土石砂礓铺就的简易公路,两侧一字排开。一条南北向的黑龙沟,将正午集分为集东集西两个部分。食品站、储蓄所、大队卫生所、牛行(耕牛交易场所),在正午集东侧。公社、大队部、小学、中学和邮电局、供销社、收购站、粮站、公社卫生院、木头行(木料交易场所)、饭店、澡堂子,都在集西侧。这些机构或单位或店铺,一律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从小学到高中,我一直不喜爱逛街,因为兜里没钱。更何况,放学之后还要帮着家里做农活。尽管如此,我对正午集依然像熟悉自己的掌纹一样熟悉,因为,正午集实在太小,一不留神就逛了个遍。
疫情过后的第一个清明节,我与妻子回乡扫墓。中午,大家庭几十口人在集上一家饭店用过午餐后,我对堂弟贺华亮说,走,咱俩去街上转转。离开老家几十年,正午集已发生了太多太大的变化。当年那条穿街而过、风一吹便尘土飞扬的砂石路,已变成中间设有隔离带的宽阔柏油路。昔日的正午集已出落成基础设施完善,以农副产品加工、商贸为主、商铺林立的小城镇。曾经那么熟悉的正午集,已经变得完全陌生,一时竟有“找不到北”的感觉,记忆深处的那些房屋、沟塘竟没有了一点儿痕迹。
我俩边走边说着话,不经意间到了一个巷子口。华亮说:“正午小学到了!”曾经的正午小学大门外是一片空旷的场地,也没有门牌,现在大门已缩进了一截深巷之中,门外竖起了学校的牌子。那天是周日,两扇镂空的大铁门紧闭着。我和堂弟以校门为背景拍了几张照片。
离开正午小学的时候,不由得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到不了的是远方,离不开的是家乡,回不去的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