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刘月雄

  现在都不兴用现金，以前谁不爱现金揣兜里那份实实在在的幸福满足感？记得二十多年前我初到南京，找了份会计工作，逢到单位发工资需要大额提现，跟着出纳惠，早早就到了附近银行排队。取出面值不等捆扎整齐的现金后，我们得当面再数数，见我反卷起一叠钞票，熟门熟路连着四指飞快点过，柜台内传来爽朗的笑声：“同行啊？”“可不是？”我笑说。这曾是我五年的日常。

  由于高考没考好，从填报志愿到后来的毕业分配，我如同被命运降格打包的寄件品，兜兜转转，从老家小城派发到了下面乡镇信用社。小镇水泥黄沙生意兴隆，人来人往，不大的街上错落分列着工商、农业、建设三大银行，蓝色或咖啡色玻璃幕墙装饰起来的楼房气宇轩昂，但迎接我的却是水泥砖砌成的二层楼房，灰扑扑的有些年头了。此后每天，柜台内的我和出纳张，眼瞅着企业大户拎着包从那些大银行进进出出，就连从这儿获批贷款的客户，也是匆匆取走现金，进了大银行，我们想尽办法能吸收的只有农户和个体小贩单薄的存款，心里不免郁闷。

  工作单调，回城不易，我开始寄托银行系统的业务比赛。每日上班下班“拳不离手”地练习，连睡觉，耳朵里都充斥着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和歘歘歘的点钞声，梦想夺冠，可每每与第一名擦肩而过。后来又参加了省人民银行组织的知识竞赛，我与建行的一位姐姐和工行的小伙组成市队。集训间隙聊天，才知他俩都在城里上班，我和小余年龄相仿，彼此相谈甚欢，晓晓姐有意撮合我和小余，俊朗的他，眼神里也不时掠过欢喜与试探，却又如石片在河面上擦过，涟漪转瞬即逝。比赛后来获了奖，集体的荣誉并没带我跨过现实的河坎。人生沾满尘埃，我恍然自己像久困于信用社的资金，无法跨行转账结算。

  彼时的相遇相谈如岁月擦片，搅乱了我的不甘与无奈，仿若浅滩上做梦的鱼，被搅醒后，发现所有的努力与希望如泡影，忽然有了不管不顾要走出去的勇气。其后不久，我就把自己从信用社账户上取了出来，离开老家，千里迢迢，辗转落户于南京。

  这份独有的记忆，让我每每走进银行营业所，看着柜台内的他们，随着电脑普及和技术更新，不用没完没了地打算盘和手点钞，而心生羡慕。但说起来，资金是银行永远的主角，他们同当年的我一样，也要在生活的河浪里不停歇地扑腾。

  现在不用取现，通过手机银行，与家人朋友间的异地跨行转账，可秒速完成。政府的惠企惠民惠农资金，或是企业间的银行结算，速度也疾如旋踵。资金，在银行驿站里汇集，然后快速向四面八方奔赴……掀起一幅幅热气腾腾的世间图景。那些如我这般把自己从家乡或不甘屈就的现实中取出而打拼的人，何尝不是一张张现金？在流动中跌宕出时代的乐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