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东 孙同林
秋日温润的天气里,新鲜稻米散发出袅袅香气。那天早上,姐夫喊我去他家吃饭,刚收上来的新米饭。
稻子还没收割前,我跟姐夫到田间去过几次,姐夫将身子俯伏在沉甸甸的稻穗前,用鼻子深深嗅着,风一吹,稻穗随风摇摆,仿佛临盆的产妇,沉浸在迎接生命降临的喜悦里。稻子收上来不久,姐夫就把稻子晒干打出新米来。姐夫家用的还是柴火灶,他用柴火煮饭煮粥,新米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姐姐说,浮在最上面的一层是米油,喝的时候不注意会黏嘴。
大米饭透着香气,在秋的季节里隆重登场。一粒大米,在岁月的天光下,充满了艰辛。从水田里的一粒稻种育苗开始成长,经历了秧苗生长期、栽插分蘖期、拔节孕穗期、抽穗扬花期、灌浆结实期……一粒大米从种子出发,到颗粒归仓,伴随了24个节气的一大半旅程。从春到秋,一粒大米经历了风雨雷电,还有农人匍匐大地滴下的汗水。
我对大米最初的感情,是在乡下的童年。六七岁的时候,母亲帮我收拾起一个小竹篮子,叫我跟在姐姐们后面,下到收割后的稻田里,捡拾那些遗落在稻田里的稻穗。当我们把这些遗落在稻田里的稻子捡回来时,母亲晚上犒劳我的是一大碗米饭。那是我至今吃过的最香的米饭。要知道,在那清贫的岁月里,人们吃的多是红薯胡萝卜和玉米这些杂粮,能够吃上一顿纯米饭属于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三年困难时期,我的祖父生了一场大病,两条腿浮肿得下不了地,他自知这次已经在劫难逃,跟我母亲说,他想吃一碗面条。家里哪来的面条?母亲到娘家求亲戚借到半瓢面粉,擀成面,煮了一大碗面条,祖父给全吃了,吃出一身大汗来,那浮肿病竟慢慢好了,祖父后来一直活到七十多岁。我理解,在缺吃的年代,面条也是能治病的。有医生分析,祖父是因为吃面条时一身汗逼去了他身体里的湿气。
我生在南方,爱吃大米,是大米哺育了我。是米香让我沉稳安静,我对大米有着与生俱来的感恩之心。我把对大米的感情深埋在心里,就像井水蕴藏在厚土之下。
米香的香,是深厚大地散发的恒久之香。我希望我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排列,也像一粒一粒大米一样行稳致远,带给人们馥郁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