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伊犁 张迪

  出了暑天，最早感知到秋之变化的，该是那古村曲巷里的斜径石阶。

  阴阶上秋苔生。南窗下一阵风来，忍不住推窗去瞧，却见才下过雨的石阶上，缝隙边角里都长满了深绿色的青苔，虽不起眼却葳蕤，一连片绿得发幽，就连云朵覆来也被染得碧青——这场景出于太白的诗：“阴生古苔绿，色染秋烟碧”，石阶因苔而知秋，也因苔多了份雅趣。

  愈是雨冷风凉，青苔愈爱从这时生长，布满或高或低的青石板阶，静静守候清秋里的绿意。又一场雨过，山寺蝉声渐微，桂树在风雨里飘摇，处处萧瑟冷清。可偏偏青苔长了满阶，白鸟因此迟迟不去，纵使山寺几无人烟，石阶与苔用绿色酝酿着秋的独属生机。一千多年前，大诗人杜牧在扬州动情道：“雨过一蝉噪，飘萧松桂秋。青苔满阶砌，白鸟故迟留”，感叹幸得一阶青苔，让孤冷的秋多了些暖意。

  幽阶上黄叶落。繁夏尚旖，冷秋陡至。密得几不透光的梧桐叶，前几日还如同春景，随着午后骄阳轻轻摇摆，给人带来一丝凉意。然而仅仅吹来一阵冷风，梧桐道尽头的小楼阶梯上，就落了两三片梧桐叶。叶子落时还泛青，今日就发黄了，拾级而上时，踩在脚下发出脆响，才恍然瞧见秋随着石阶也缓缓来了。“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朱子劝学趁早，阶上梧桐仿若秋日启程好读书的钟声。

  谁说秋日只有萧瑟的黄叶白霜，且看江南曲巷的枕河人家。水波不断涌动，临河的阶上青苔黛绿；对岸银杏飘落，几层阶上落满金黄；谁家红枫凋谢，在暮色里委身阶上，在月光下红得可爱。还有斜晖里的藤萝紫，随舟而来的菊花黄，一齐染得石阶橙红橘绿，恰成四时好风景。手中相机不断定格，这阶上秋意胜于人间烟火。

  因这阶上光景，我也言“秋日胜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