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大冶 胡萍

  七月，屋里热得似蒸笼。晚上空调一直开着。早晨起床，关了空调，打开窗，一片蓊郁的绿扑面而来。

  我住的单位宿舍楼坐北朝南，我家在三楼，卧室的窗子正对着一座小山，山名叫西山观。山不高，山上长满了高大的楠竹和松树。记得二十多年前刚搬来的时候，竹子都长到窗前了。打开窗，伸手就可以拽到竹枝。茂密的翠竹遮住了日光，使得屋里光线昏暗，大白天也得开灯。我常常想，要是窗外没有竹子就好了。

  那时山顶建有一座红砖小屋，有位姓姜的老头住在那里看山。春天，楠竹笋拱出地面，有人上山偷挖，姜老头会厉声制止。后来，姜老头去世了，镇上没再派人来守山，于是，附近的居民便无所顾忌地上山采伐，我窗前的竹子也不时被人砍了去，渐渐地，窗前及近处山坡上的竹子全被砍光了，只有十几米远的山岗上还有大片的竹子。

  竹子没有了，附近的一些老人又把眼睛盯在了荒芜的土地上。他们开荒种菜，今天挖一点，明天挖一点，渐渐地，窗前及山坡上的空地全种上了蔬菜，显得生机勃勃。

  窗外的竹林、菜地很普通，谈不上有多美，但那一片绿甚得我心，能让人心情宁静。我常常在周末坐在窗前，品茶看书，看累了就看看窗外。西山观虽不大，但有许多鸟栖息山林，我熟悉它们的叫声，这些鸟声中，我最喜欢布谷鸟的叫声了。每年春天，我都盼望它们到来。它们常常在谷雨时节到来，通常是在一个晚上，空中突然传来清丽、悠扬的“播谷，插禾”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宛如天籁。我心里不由一喜，布谷鸟来了！

  有人认为鸟鸣来自大自然，在鸟叫声中醒来是很有诗意的事。我长期浸淫鸟叫声中，深知鸟叫声不都是美妙的，有的鸟叫声很刺耳，“嘿呦嘿”“嘿呦嘿”地乱叫一通，扰人清梦。还有种鸟的叫声像敲梆子，“笃”的一下，又“笃”的一下，很有节奏感，非常好听。有种鸟不常来，它“啊”“啊”地叫着，声音满含委屈酸楚，让人听了心绪愀然。

  除了鸟的叫声，窗外山地上种菜人的声音也是我熟悉的。老人们经常在早晨来莳弄菜园。靠近竹林的那片空地被一对老年夫妇承包了。老头瘦高个子，话不多。老妪微胖，声音尖锐，喋喋不休，他们种的菜吃不完，总是热情地送这个送那个。窗外左侧的大片菜地属于一个七十多岁的婆婆的，有一次，我听到她跟另一位种菜的老人说：“种黄瓜不能挨着苦瓜，不然黄瓜会变苦的。”还有一次，听到她大着嗓门说：“我从外地亲戚那里学到一种新的红薯栽种方法，把红薯地整成高垄栽种，这样产量高。”她的红薯地，垄高埂直，薯叶青翠。我想，到了秋天，她种的红薯一定会有好收成。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正值黄昏时分，我又一次坐在窗前，夕阳将黄色带点红色的光芒洒在地面上，金黄的丝瓜花在一个个瓜架上开得正欢，两三只竹鸡在菜地踱步、觅食，远处的竹枝随风轻轻摇曳，林中不时传来斑鸠“咕咕”的叫声，此情此景，不正是“竹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噪夕阳”的再现吗？

  与一窗绿相拥，享受大自然的清风鸟语，四时风景，在季节的嬗变中，静静品味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