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邮 姚正安

  说是小汪，其实也不小了，过了年，整整四十。

  小汪是老李的儿媳妇。老李虽与我不在同一单位工作，但两个单位的距离很近，且工作上常有交集，早就熟了。后来有缘，又是对门相居，一住就是十来年，熟上加熟。他们家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知道。

  小汪和小李，高中大学都是同学。大学毕业一起考回家乡工作，两人都是公务员，从相知相爱，到结婚生子，一切与众人无异。

  老李的家庭与千千万万个家庭一样，油米茶盐酱醋柴，但似乎又有颇多不同，最不同的可能就是他的儿媳妇小汪，不少人背后说小汪古怪。

  刚谈对象的时候，小汪就对小李说：我不会喊你爸妈为爸妈，爸妈只有一个，若你爸妈比我爸妈大我就称伯伯伯母，我也不要什么改口费。你也不要喊我爸妈为爸妈，喊伯父伯母叔叔阿姨，都行。

  小李屁颠屁颠地回家告诉老李。老李说，只要你们两个人中意，喊我们什么，都不要紧。老李还故作姿态地说，其实，儿媳妇喊我爸，听起来，也别扭。

  果然，结婚典礼，没有了改口环节。结婚以后，小汪都称老李两口子伯父伯母。老李常常笑哈哈地说，这样也很自然。

  小汪怀孕了，家里人都很高兴，但也有隐忧。老李有一次对我说，小孩生下来，姓什么呢，是姓李还是姓汪啊？我说，当然是姓李了。老李说，你可能不知道吧，现在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各家都是一个，凭什么一定就姓李呢，万一小汪要姓汪呢？我说，你可以让你儿子试探一下。

  小李按照老李的设计，试探小汪。小汪想都没想地说，小孩不管男女都姓李，不管生几个都姓李，而且小孩生下来以后，叫你爸妈爷爷奶奶，叫我父母外公外婆。小李以为老婆是开玩笑，或者是考验他。小李说，这哪成啊，现在人家都喊双方老人是爷爷奶奶，我们不能出奇出格的。

  小汪很认真地说，把外公外婆叫成爷爷奶奶才是出奇出格，本来就是外公外婆，为什么要叫成爷爷奶奶呢？我父亲也是这么说的。

  小孩会说话以后，还真的是叫小汪的父母为外公外婆。小汪父母答应得格格嘣嘣的，一点没有违和感。

  老李有次趁着饭后聊天，对小汪说，假如你们生第二胎，就姓汪。小汪瞅了老李一眼说，伯伯，你的好意，我父母心领了，但是，我们不能这么做，这么做对小孩的成长不利，不用说生二胎，即使三胎也姓李，不光我这么想，我父母也是这么想的。一切都要对孩子成长有利。老李被儿媳妇呛得直伸舌头。

  一晃小孙子上幼儿园了。老李与老伴算计着，老两口靠近买个小房子，单过，老年人与年轻人住一起，双方都不方便。老李的话刚一出口，又被小汪怼回来了。伯父，是不是我与你儿子对你们不好，惹你们不高兴，你们出去单过，顺心些？老李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你们挺好，我是怕我们老了，生活习惯说话做事，对你们有影响。小汪说，人都有父母，也都有老的时候，你们外去住了，我对孩子怎么解释，对他又是怎样的影响？

  老李对我们讲这番故事的时候，总是眉飞色舞，抑扬顿挫。

  听听老李的老伴说起来，你甚至会认为是在编故事。老两口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是小汪买，特别是过年，小汪会利用一个休息日，把乡下的父母请上来，再请上老李两口子，一起逛街，帮四位老人买衣服，从头买到脚。至于春节，有时老李全家下乡，有时候，小汪的父母到城里。用老李的话说，下乡上城像搬家，搬来搬去，但搬得热潮，搬得开心。

  老李的家里也有矛盾，彼此间也有摩擦，但始终是和谐的，安乐的。

  老李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做梦都没想到，儿子会娶到这样古怪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