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新泰 曹春雷

  我才知道，香蒲也叫水烛的，这种意外感，就像小时偶然知道玩伴二狗在学校有个文绉绉的学名一样。水烛，水中的烛火，有诗意。为何叫水烛呢？据说，花穗成熟后，呈蜡烛状，可蘸油代替蜡烛照明，故名水烛。

  其实，说起来，成熟的花穗更像香肠，老家村子里，喊它香肠草。在池塘里，河水边，青青一片。邻居奎三爷曾对我说，以前的池塘和河边，是没有这草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并越来越茂盛。谁知道呢，大自然的秘密，从不示人。就像岭上的一洼水里，雨后积起来，时间长了，便有了鱼。

  在池塘与河水边，芦苇与水烛，各有自己的领地。水烛更茂密，叶子更厚实，绿色更深重一些，且有淡淡的香气，颇受鱼与水鸟的喜爱。如果突然走进河边一片水烛中，一定要防备那些突然飞起的水鸟，有可能它们的翅膀会紧贴你的肩头，扑扇着就飞走了。也会有大鱼扑棱一下，在水面上翻个身，重又潜入水中。涟漪散尽，水烛丛中，只留下你，和你在水中的影子。

  水烛可以编草席、草袋、提篮、草包、坐垫等，和芦苇一起作为造纸的原料使用。母亲每年夏天，都要到河边去，割一些水烛来，编成蒲墩。树荫下，坐在蒲墩上乘凉，能隐隐嗅到水烛的香气。母亲还曾给我织过一张草席，夜晚我睡在上面，倍感清凉。还编过一个篮子，母亲提着去赶集。蒲棒能止血，采摘回来，晒干之后，会膨胀炸开，特别蓬松，把里面毛茸茸的东西按压在伤口上，就能止血。

  水烛从古老的年代就生长在诗经里。《诗经·陈风·泽陂》里，它叫蒲草，与一场情事有关：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意思是说，在一条河边，水草依依，蒲草茂密，风荷高举。自己的心上人啊，身材健美俊俏，我对其朝思暮想，夜不能寐，暗自流泪。

  可以想见，两千多前，风吹河畔，一位袅袅娜娜的妙龄佳人，或者玉树临风的公子，对着一河碧水，喃喃倾诉爱慕与思念。

  蒲草，也就是水烛，作为一场爱而不得思而不见的情事见证者，站在诗经里，站在那条河水中，成为明亮的一烛火，一直燃烧到现在，熊熊而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