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徐雨昕

  秋日的傍晚，骑车在小巷中穿行，忽然闻到空气中有几缕清香。这才发现，路边的桂花不知道何时已悄然绽放。每当这时，我总会想起外婆的桂花酒。

  每年秋天，丛桂怒放，外婆也开始了在小院里的忙碌，她要开始用桂花酿酒。桂花酒的制作看起来简单，却不能有半点马虎。

  桂花的挑选极其严苛。选花时，只摘那些最盛放、最芳香的，稍微有一点点干瘪的花瓣都要被剔除掉。

  石桌上堆满了一捧捧新鲜采摘的桂花，外婆将它们一股脑儿放在网筛里不停地摇动，筛掉花梗和杂质，之后还要戴上老花镜，细细挑选出一个个不起眼的花梗。每当这时候，我总会凑过来，或是把鼻子凑得更近些，想深嗅一口桂花的香甜，或是想用手拨弄它们，帮外婆挑花梗。外婆每次看见，都笑着把我往旁边赶，不让那些细细碎碎的小花儿被我碰到。

  挑好的桂花不能沾水，更不能暴晒，因此外婆每次都提前腾出一个小角落，让桂花在阴凉通风的环境里自然阴干一晚。这样，不但保留了桂花的花蜜和香气，而且颜色也是黄澄澄的，极为鲜丽。

  第二天，晒好的桂花就可以倒进提前备好的透明玻璃坛里了，这时候，外婆就会在上面压一层未敲成小块的老冰糖。晶莹剔透的黄冰糖清甜不腻、润肺止咳，是外婆制桂花酒的小秘诀。待黄冰糖将桂花压实，就可以倒入清香回甘的白酒了。用粮食酿造的白酒浸泡桂花，不但入口柔顺，而且不会压制桂花的香气。

  随着封存的时间变长，桂花酒也在慢慢地产生变化。记得小时候，每天在院子里玩，我都忍不住跑到密封的酒坛前，仔细地盯着里面的桂花看。趁外婆不注意，偷偷掀一个小缝，猛地闻上一大口。随着酒色从金黄渐浓，酒气也开始慢慢变淡，再闻便再无熏人的酒气，只剩下厚重的醇香。

  等时间到了，我便开始心急地央求外婆舀出一勺清清亮亮的酒汤给我喝。小院里的秋意还未浓，我便已经在小口的啜饮中先尝到了秋天的味道。

  时光匆匆，如今外婆已年过九十，我也十多年没有再喝过外婆酿的桂花酒了。在我心里，秋天里的一坛桂花酒是外婆留住秋天的方式，那么甜香，那么绵软。那味道，足以抵挡我无尽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