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东 小羊

  年少时，老蔡对我讲：初恋的终极意义是回想。

  老蔡20岁当兵，生我晚是因为退伍迟。

  退伍时，那女孩送了一条红围巾，他越想越暖，至今都能让心动的场景重现：她秀发在身侧下垂，恍若瀑布。右手拿起针，向前锥、向左拨，把左手针上的线全挑到右手的针上，线在指间跳舞，循环反复，线团慢慢变小，将情窦、将憧憬织入细密的针脚，围巾越来越长……

  我问他当年发生过什么吗？他愤愤地说：五十多年前能发生什么？要是现在啊，指不定呢，哼，那可不一定有你了。

  嘿，还嫌弃了？尽管我就是那种标准没出息的孩子，但是载你去吃水饺、看电影、玩游乐场、走亲戚一样不耽误啊！

  灌云地貌以平原为主，是苏北地区唯一的有山有水的县城，在对的时间、对的地方遇见对的人是文学家笔下标准的婚姻幸福，老蔡不是文学家，但他的感受和文学家一样。

  某天晚上，现在的老蔡，当时的小蔡，被女孩约到家里。房屋低矮，一进门，不高的房梁特别醒目。家里挤满了看景的人。男主人拿着油灯，左一抖右一抖，灯头忽闪忽闪的，下面的人影儿映在房梁上晃来晃去，小蔡分外紧张。男主人问了小蔡家庭的状况，脸上不带表情，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让人无法判断偏好。看景的人逐渐散去，女孩送小蔡至村头，他突然想拥抱她，然而克制住了。

  老蔡应征出发前，他娘像算准了一卦似的，嘱咐：你呀，去部队，好好锻炼守规矩，服役回来后，把孙家三姑娘给娶了，咱们家穷，人家不嫌，说了的事，不好改啊。

  “对你，我和你妈是随你的，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可你奶奶不让啊！你能懂吗？”老蔡的眼睛波光潋滟，却用如此悲观的语言来表达他的感受。

  我评价他的初恋，潦草且没有灵魂。手也没牵过，对视三秒就没有下文算什么初恋？他不认同，他执意认定每个人必须要有一场初恋，如果别的没有，就把这段算上，留着回想，不枉此生。

  世人传说，幸福的童年能够治愈一生，而有的人要用一生来治愈童年，据我观察老蔡得加一句：美好的初恋可以治愈一生，而老蔡自己认为关于初恋，十个人有二十种方式、三十种理解，当人到暮年，回想时，不管曾经是热烈的还是苦涩的，都很甜蜜，无需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