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化 张学诗
看着夏日的小河里无拘无束地生长着阻塞了河道的水草,让我回想起高中毕业回乡务农时候,和乡亲们一起下海搅水草的情形。这里的“海”,不是波涛汹涌的大海,而是指我的故乡向东,紧邻黄海的大丰县农村。这里,生长的几乎全是黄黄的玉米红红的高粱之类的旱谷,少有生长水稻的水田,因而,虽然河道不多,但水草从未有人问津过,总是密密匝匝地覆盖了整个河面。于是,下海搅水草,为伏天里泛黄的水稻补充肥力,成了老队长在夏日里早就安排好了的农事。
下海,多用有一定吨位的水泥船,在船头上用砖头垒好灶,在船尾的舱里带好米,待一切都准备就绪后,一船3个搅水草的人,就掌着篙,摇着橹,拖着纤,扬着帆,沿着狭狭宽宽的河道,朝着“海”的方向出发了。
大丰那一带长着密密层层的水草的河沟,船驶不进去,我们只能扛着搅水草的竹竿,拿着割水草的弯刀,肩着挑水草的担子,跳进齐腰深的河沟,用竹竿搅,用弯刀割,用双手绕,片刻的工夫,河沟边便堆起了一座座小山似的水草堆。
水草的种类好多,细细长长的龙须草最是繁茂,随处可见,但肥力不足;鲜鲜嫩嫩成带状的水韭菜,不但是稻田里上好的肥料,还是农人们喂猪养羊的上等的饲料。
要不了一天的工夫,垒得高高码得齐齐的水草船便安闲地泊在一座长长的水泥桥的桥墩旁。如血的夕阳映照在船头上,一位赤裸着臂膀满脸络腮胡须的长者,正刷锅舀水淘米生火,在灶前烧起了晚饭。袅袅的炊烟在宽阔的河面上弥散。两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儿呢,正在这宽阔的大河里畅游着,让这清清的水波洗刷一身的污泥,洗刷一天的劳累。
夜晚,搅水草的一老两少三个人,就在这水泥桥下水泥船上躺着,数着天边的星星,听着河里的水声,任清风吹拂,任夜露滋润。
我曾写过《走向农人第一关》的小文,写的是我回乡务农的第一次上工,跟着长长的队伍,在故乡春日里的水田里挑泥渣的事儿。出水看见两腿泥,那种艰辛,可想而知。而下海搅水草呢,则是我,作为一个年轻的农人,在夏日里,在100里外的异乡,所亲历过的又一次磨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