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南充 黎杰
书房小,十五平方米,书柜占两面墙,书桌再一放,空间更逼仄,绿植只好退居窗台。
那束雪柳来书房,是去冬之事。雪柳来,吊兰出,书房只容得下一盆绿植。我人懒,喜养水培绿植,吊兰是我喜爱,但它恣肆,侵略性强,扩张到我书桌,风吹叶飞,我便有些厌,雪柳一来,恰可替换之。
雪柳可懒养,只换水,十天半月不论,忘了换,也无所谓。雪柳被我随意安置在窗台一角,由此,窗似乎大了些,亮亮的,视野也宽了。
书桌面窗,桌上一镇尺,压书页之用。我读书爱泡一壶茶,焚一炷香,端坐着,让阳光挤进来,落书上,落我脸上,我要脸和书都敞亮,如书中文字一样,照亮我,温暖我。
雪柳安静,我读书静,静得只有书页在响。坐久了,抬头与雪柳对视。雪柳枝仍如来家时一样细,枯,黑黄,红褐,直中见曲,有小转折,转折处是节,节处有隙,小隙。雪柳不是柳,柳生河边,枝下垂。雪柳枝向上,向斜里伸,竖瓶中,即使有风,也不动。冬日阳光慵懒,阳光斜射在枝上,枝亮了。此时,我觉雪柳身体里定有一种暖,要爆发。
妻最先劝我将雪柳放书房时,我没同意,书房已有吊兰,足够。当初我内心不喜雪柳的,一看到雪柳,一看到枯黄和瘦弱,就想到横陈沙漠的枯枝败叶,我不想让我书房变成沙漠,雪柳似乎与我书房气质极不搭。妻说,切莫小瞧它,或许过不了多久,它便给你满屋春天。
此话从一点也不文艺的妻口中出,我就妥协了。十多天过去,瓶中雪柳依然安静如初,没一点动静,我有点坐不住,起身换水,换水不是目的,我想近看雪柳。瓶中水清澈,雪柳枝仍直直伸着,枯着,不屈不挠。我开始想念吊兰,吊兰虽散,但它婆娑,而雪柳呢,硬不来气,在空旷窗台上略显弱小,单薄,令人垂怜。我用手碰碰,枝柔和了些,不扎手,也似乎略粗了些。我大喜,雪柳要发芽了!再近些看,雪柳活过来了,小节处有裂隙,那叶芽似见未见,欲发未发。
这世界真奇妙,没土,靠水、阳光,雪柳都能活。尽管过程慢了些,好歹有动静,有动静就令人欣喜。
雪柳新叶正式冒出时,我已平静如水,就如曾泛起的涟漪又回归平静。新芽从枝节处细细破出,就若一芽明前茶一样鲜嫩得爆了棚。几天后,所有枝条都挂上新芽,这已不再是一束枯雪柳,取而代之是一瓶生机盎然的瓶养雪柳了。
我欣喜莫名,将瓶移至窗台正中,春天明亮光线倾泻下来,把窗台照得透亮,明亮的光线中,我看见嫩叶中间居然有颗粒状花骨朵在露齿而笑。雪柳开花了,我的心又一震。那么心静的我也在心底泛起丝丝波澜。
瞬间,我觉得窗台有些小,这瓶雪柳居然爆棚。是的,真真切切的有半窗春色呀!半窗春色伴书香呀。书一翻开,感觉书上文字都如瓶中雪柳似乎要跳将出来,跃上窗台,载歌载舞了。
读书不觉春已深,雪柳半窗影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