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佛山 芷默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窗户，倾洒在桌案上，温柔似水。昨夜翻开的笔记本里，一个个文字都睡饱了觉，打着惺忪的哈欠，从纸张里起身，与阳光相遇的一刹那，开始翩翩起舞。

  字句扭动着灵活的身体，空气里浮动着桂花的甜香。阳光化作一缕缕琴弦，在空气里颤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纤手轻轻地拨弄。在暖橘色的氛围里，一缕缕弦音像老屋门前环绕的流水，又像飞舞的浅黄色绸带，缭绕着蹁跹的文字。

  时光屏息，枝梢停云。清风趴在窗户上，贴着玻璃努力地往里张望。偶尔听到一两声鸟鸣，似流星般划过纸张。

  在惊讶里，我的瞳孔开始撑大，眼波的喜悦淙淙流淌。精神世界的白鸟从头顶上飞出，停留在书页的一条横线上，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场面。

  桌案左侧的笔记本堆成了两座小山，靠东北的那座浸在阴影里，靠西南的那座晒在阳光中。我总是在想，西南的那座小山，里面的文字受到阳光最早的照拂，想必会长得更茂盛葳蕤。眼下是冬天，它们正养精蓄锐，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克制，但也抵挡不住文字由内而外的生机。

  春天一来，它们定会按捺不住，齐刷刷地抽枝发芽，吐蕾拆苞。待到秋高气爽时，便有红彤彤的硕果挂在枝头，在深蓝色的天幕下洋溢着诱人的芬芳。彼时，我会在树下置一个白瓷碗，立一个棕色木牌，上书大字：有自家培育的鲜果可采，无农药无催熟剂，只需拿草尖上的露水来换。

  当路过的人们因为饥渴难耐，摘下一个山果，采撷一缕清香，我的瓷碗里也存下了越来越多的草露。如此，在俗世的旅途中，他们可继续神采奕奕地赶路，我亦可在瓷碗里养一轮日月，育一颗慈心。

  想到这里时，眼前的文字开始手拉着手围成圆圈旋转，仿佛在做一场盛大的祈祷。欢笑声变成一团，像一团烟火从圆圈中腾起，又在半空中绚烂成花。

  至此，笔记本上的文字终于完成清晨的仪式，它们一身清爽，甩了甩头发上晶莹的汗水，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肩搭着肩，手牵着手，回到纸张上属于自己的位置。方才发生的一切，恍若一场前世的美梦。

  此时，阳光已经移到了地板上，少了些许温柔，多了些许凌厉，仿佛光线里融入了现实的风霜与刀剑。纸张上笼罩着一片浅灰色的阴影。

  我收回目光，轻轻合上笔记本，转身走向冰冷的屋外，开启新一天的旅程。我知道，那些文字，会在另一个我不知道的空间，继续它们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