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阿岚阿岚
与先生去三牌楼办事,路过一花店,唤做“一山半水花艺”,心想这店名挺文艺,就撇下先生拐进去看看。受这一波突至的疫情影响,逼仄的店里空无一人。女店主懒洋洋地从凹陷的坏藤椅里起身,问我想买什么花?我嘟囔着说,不知道,只是看看。
看上一陶罐,青灰涵绿,说不上的花纹,若隐若现,泛着古朴雅静的釉光。这罐子有卖么?没有。连树一起卖。这树什么名?我的目光向上扫描。幸福树。好一株“幸福树”,我打量它。很普通呵!像门外那些行道树。叶片不大不小,就是叶子该有的样子。若有些微的特別,便是那叶片泛着光亮,是维护良好,还是抹了蜡?我默然将罐体周身摩挲一遍,没有瑕疵,终究不舍,连同幸福树一并买下,嘴里不免又嘟囔一句——幸福树。
回家理所当然将幸福树置于长条餐桌一隅,背倚立柜空调。远近观之,美,谈不上,却端庄,嗯,不妥,是庄严。平心而论,老宅上下两层我最器重的就是这宽绰阔大的厨房兼餐厅,我一天中一多半时间消磨于此,烹饪或者揉面,或者做其他一些琐屑的事情。甚至写作也在此处。我不比先生,坐在正经八百的书房我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的。就写作而言,我不讲究高大上白富美,我就是率性随意的厨房作家。我之爱厨房有三,其一最有温度(灶火余温顶适合我这怕冷畏寒之人);其二最接地气(青菜萝卜大白菜堆上一堆,透着泥土的气息);其三最有滋味(谁让我做菜这么香呢)。最最关键的,厨房里有米有面,这对经历过苦难童年少年的我来说无比重要。用一句落伍的话说:手中有粮心不慌。笑我没用(我女儿半年吃不了十斤粮),我就是永远关心粮食(当然也关心蔬菜),改不了啦。相比客厅,正襟危坐的样子,熟识的客人造访,我都乐意引他们来厨房小坐。
将幸福树置于餐桌之上。这一天忽远忽近地望它,它也忽远忽近一眼一眼庄严地望我,我终于热泪盈眶:比起谁,这般年纪了,还在辛苦地讨生活;比起谁谁,才这般年纪,却罹患绝症……
原来我是如此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