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合肥 王唯唯
我曾写过一篇随笔《无斋说斋》。我在那篇短文里写道:犹如画家希望有自己的画室,钢琴家希望有自己的琴房,乃至一个木工师傅希望有自己的工作间一样,我这个业余时间喜欢爬格子的人十万分地渴望能有个“书斋”。在小文见报后的第三个年头,我终于有了一间十平米的书房。
临窗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台电脑,全是新的。后面靠壁是一顶天立地的书柜,排列着几十年下来所购的两千余册书籍。比起学问家,藏书家,我的书籍数量不足挂齿。即便这样,有陌生朋友来访,以为我是做学问之人,而加以恭维时,我总是还之以惭愧表情。坦白地说,书柜里的书,有三分之一读得还算认真,有三分之一只是随意浏览,剩下的三分之一往往束之高阁。借用孙犁老先生说过的话:“寒酸时买的书,都记得住,阔气时买的书,读得不认真。”。
书房,是一个古雅、风雅、典雅的名字,能让人想到“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丰盈,也能让人想到“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旖旎。“书房”其实是现今流行的叫法,古人大多喜欢用斋、堂、屋、居、室、庵、馆、庐、轩、园、亭、洞等字来命名书房,如杜甫的“草堂”、陆游的“老学庵”、王安石的“昭文斋”、蒲松龄的“聊斋”、纪晓岚的“阅微草堂”、 钱钟书的“容安馆”等。
我也曾想给自己的书房起个名什么的,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不敢称自己读书和写作的地方为斋。何谓“斋”?东汉许慎《说文解字》释称:“斋,戒洁也。”言下之意是,斋乃清心洁净之处,包含着恭敬、寡欲,而这正是古人读书时所追求和要达到的最高境界——清静雅致,避尘绝俗,饱读诗书,修身养性。和古人相比,我相差十万八千里,自愧不如。
自有了书房,我特别贪恋和珍惜夜晚的时光,没有特殊情况,每晚9点我会走进书房,从白天世界的各种喧嚣中拔身而出,回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中。柔和的灯光下,泡一杯清茶,捧一本书而坐,书中人物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痛苦与欢乐,恐惧与平和,卑微与崇高,苟且与担当,以及种种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和爱恨情仇,都可以通过阅读来感受,真正体会到清代张潮在《幽梦影》中所说“有功夫读书,谓之福”的含义。
当然,有时在书房里独坐良久,也未必是一直专心读书或写作。譬如说,看看一些旧书信、一些老照片,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有时也会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拉开窗帘,望着窗外夜空发发呆。这个时候的我,最是我自己,背靠座椅,伸展四肢、舒活筋骨、愉悦身心,自在而闲适。
回望六十余年走过来的路,毫无疑问,有书陪伴仍是最大幸事。年少时读中外古今经典名著,犹如站立在前辈巨人的肩膀上窥探世界,万花缤纷,风景无限,受益终身;工作后读专业书籍,对于提升劳动技能、竞争实力、创新潜质,收效几乎立竿见影;如今步入老年,无欲无求。现在,我喜欢无事找几本读得下去的闲书看看。全世界的好书是那么多,遇见,是因缘际会;错过,也是必然。这个世上并无必看之书,能读下去的,才可能是滋养你的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