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京山 李甫辉
故园老屋的门前有一棵拙朴的枣树,生长已有三十多年了,漫长时日中,老家许多事物发生大变化,而这棵枣树却总那么葱郁,似乎永葆不老的青青。
它在我家门前的扎根,源于二哥小时候的一个念头。那天,二哥放晚学回来,推搡着灶台前做饭的母亲说,刘湾家门前的枣子都成熟了,嘟嘟噜噜,曙红闪眼,怪诱人的……我们也弄根苗来栽栽吧。母亲爽快答应了。全村就数木海叔家的枣个大蜜甜,品种最好,于是母子就搬了镢头讨挖去。二哥把树苗扛回后,我们兄妹趁天色未暗,很慎重地择禾场边的一处空地,挖坑,定根,塞土,浇水。
以后我们孩子就常来照顾它,担心它蔫萎,几月后那枣树活过气来了。针刺上蘸着水滴,黑皮里泛着青光。第二年开春就萌出新绿的叶,抽出更多的枝条来,鲜活如一个初生婴儿。我们都兴奋极了,更加爱护它,每天放学后都来亲近它。它也似乎通人情,随风摇曳向我们招手,甚至歪过带嫩刺的枝条来扎摸我们的胳臂,和我们来一个冷幽默。我们在禾场上跳房子游戏的时候,它则温情脉脉地静守旁边。
日子飞快地过去了。几年间,小枣树已经长成大枣树了,茎杆足有人的小腿粗,皮略显粗糙,叶子却更深碧了,绿采采地放光。初夏时枣叶内外竟绽出青色晶莹细米似的籽花,披满树冠,逗来蜜蜂嗡嘤不已,唤出青朗圆亮的雏枣。小枣一天天膨大鼓壮,颜色由青变白,白而渐红,初秋时它就鲜艳烁于枝头了。
年复一年,每年秋天它都奉出一树密密匝匝的蜜枣。我们用竹篙在它下面扑打收获的时候,许是它一年中最高兴的时光,噼里啪啦地摇曳起满眼的欢欣。熟枣都下树后,它显得特别轻松,树叶上下都泛着深碧兴奋的光泽,似乎以为自己的劳动得到了认可。炎天烈日,擎出一地绿阴,待我们遮阴避暑;夜夏乘凉,我们搬来竹床放树下,它为我们筛下一点一点的星月青天,我们在清凉奇幻的感觉里,渐渐进入梦乡。
枣树下也是长辈亲人们经常眷顾之所。在童年的记忆里,农忙时父亲常是天不亮就起来到那里绞搓稻草绳,以备挑担捆谷之用;夏秋打场,汗流浃背的母亲偶尔到它下面歇歇脚,攒足下一程的精力;年迈的祖母在它下面折柴禾,择理蔬菜。
又到枣满枝头的时节,我倍加思念那些童年的时光、那些渐行渐远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