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港 王跃

  这些瓜长得很拼，像身后有追兵，不要命似的飞奔，往一个方向。尤其是雨后，势头更猛。瓜藤长得比大拇指还粗，瓜叶团团如盖，和荷叶有一比。

  在地上摆谱还嫌不过瘾，不久爬上了桃树，擎着朵朵耀眼的黄花，喇叭状，风中隐约传来“呜啦呜啦”的吹奏声。瓜梢龙头一样探出身子，吐出的瓜须，宛若丝线，悬在半空，学姜太公钓鱼？如此高调，应该躲不过物管的“法眼”。

  当初认领这块地是签了协议的，只能种花种草，不能种瓜种豆。我是明知故犯，在园子里偷偷栽了一些瓜。起先小模小样，安分守己，我倒也心安，觉得不会捅娄子。谁成想初夏来了，在一阵阵热风的鼓荡下 ，膨胀了。不只是女大十八变，一个瓜也会多变。

  这不，真的把物管“钓”来了。一天，天气不错，本该是瓜叶、瓜花精神抖擞的时候，结果全都蔫蔫的，细看才知根部早已是乱作一团。不用说，这是物管的作为，一通乱拽，高调的瓜们迎来一记闷棍。

  几天过后，瓜地还是一片狼藉，蹊跷的是，紧贴篱笆边有瓜，鲜枝活叶，这场灾难中也有幸存者？打扫卫生的阿姨惊喜异常，悄悄对我说，这个是活的，赶紧套，给它结瓜。所谓的套瓜花其实是给花人工授粉，否则瓜长着长着就萎缩了。植物世界也讲究男欢女爱的。当然，蝴蝶、蜜蜂等昆虫也可以充当媒介，但还是人工授粉来得巴适。

  我决定不再操心，是死是活已由不得我，假如哪一天结出纺锤似的瓜，再遭遇强拽，那不仅是辣眼睛，还是戳心窝。阿姨说，假如他们要不检查呢？

  生活之所以美，在于处处寄寓着希望。哪怕面对一棵劫后余生的瓜。

  一场混战后，瓜不动声色地潜伏在篱笆下，按步就班，铺藤散叶，像不幸从未发生。我偶尔看它几眼，活还是不活，结还是不结，随它心意。对于一棵死里逃生的瓜，活着已是幸事，再抱以希望，就是残忍了。

  扫地的阿姨，尽管年龄不小了，好奇心也重得像个孩子。有一天清晨，她激动地向我比划，说结了一个大瓜！大瓜？我有点蒙，哪来的大瓜？我可没有帮它拉郎配哦！难不成它自由恋爱了。在她细心的指引下，在层层叠叠的绿叶间，我果然发现一个瓜，胳膊粗，纺缍形，一尺多长，静静地卧着。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在无望中与一个长成的瓜相遇，心情瞬间复杂得像晒干的丝瓜瓤，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起。

  在成为瓜的路上，它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艰辛？默默地深埋在绿叶间，偶尔享受着铜钱大小的阳光？极力绽放着美丽的花朵，诱惑蝴蝶、蜜蜂爱上自己，然后悄悄地谈一场恋爱？裸露在一场场风雨中，与风撕扯，和雨打嘴架……

  面对一个已经长大的瓜，谁有兴趣打探它在长成的过程中，经历了什么。人们只想分享它的味道，然后说三道四，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