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 宫凤华

  夏日溽暑，徜徉故园水乡觅清凉。静伫菰蒲水岸，苇丛葱茜，残照濡染，内心波光旖旎。

  水乡人家傍水而居，竹桩码头，抑或石码头，周遭水色淋漓，水香氤氲，菰蒲菱荇散发的清香，浣衣村妇搓衣的皂香，发髻上栀子香，唼喋鱼儿窜出水面的腥香，渔船上麻虾呛蟹香，河水糅合了浸泡水中植物草本的清香。身处其中，柔软成一条清泠的水草。

  水岸边泊着黑黜渔船。渔船周身斑驳，伤痕累累，旷古的静谧。渔姑拣鱼挑虾，动作娴熟，流盼的眼神映着清凌波光。

  清晨，天色饱满，诱人。水岸边，人们汰洗衣服，洗脸漱口，洗涤碗筷。村妇趿着拖鞋站进水里，河水浸没粉白小腿，麻利地搓洗手中裤褂。农家水岸，苦楝横陈，枝繁叶茂，浓荫匝地，蝉鸣聒噪。远处帆影波光，水鸟翻飞。

  树荫下，有村妇在裱袼褙、纺石棉、结渔网。老者古铜色，躬腰打盹，搓草绳、压草箔。有汉子在水边摸螺蛳、罱河泥、绞河草。柳条凳上有黄发垂髫下象棋，如入宋代范宽的画境。孩子们河边嬉水。突然纵身一个猛子扎下水，不见踪影。半晌会摸起一把螺蛳浮出水面，甩着头，冲人扮鬼脸。有时会摸到一只破碗，咿呀怪叫。汉子们在木船上搓澡，洗去一身的汗渍和疲惫。

  “一川淡月疏星，浣纱人影娉婷”。霞光濡染，无言凄美。浣衣村妇衣裳色泽和云霞交融的一刹那，蕴彩涵光，色泽丰盛，如印象派的画作。棒槌此起彼落，水珠迸溅，贴着水面传得很远。听到远处轮船鸣笛声，大家忙不迭地将东西撸进桶里。轮船掀起的浪头大，会把淘箩、衣物卷进河里。待轮船远去，人们一阵惊呼和埋怨，水岸码头又恢复先前的平静。

  水岸边木桥上蹲满纳凉的人，手摇芭蕉扇，喁喁私语，很有一番逸人风致。蛙声清透磊落，荷风轻抚，明月星光，表里俱澄澈。收获时节，水岸边一派忙碌。人们在船上削莴苣、捆葱蒜，然后运到县城里出卖。水岸边留下人们丰收的欢声笑语。

  而今，用上自来水，水龙头渐渐取代水岸水码头。竹桩码头、风情水岸，孤独地静处乡村一隅，昭示着一种无言的凄凉。前些日子回老家。母亲说有人在村南水岸边安装水泥汆浮码头，整天上码头的人络绎不绝。我欣然前去探看，果然小巧精致。用水泥灌制而成，密封，上面装有搓衣板，还摆了几张小木凳。

  残暑晚初凉，轻风渡水香。大家觉得在水岸边纳凉，在水码头上汰洗衣物干净爽利，家长里短，别有一番闲情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