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如东 孙天浩

  多少年前，一个小男孩老是对着一棵树发呆。树好高好大，叶子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春天还会开满细小的白花，这时节就有两只鸟儿飞进来飞出去，来来往往个把月，在叶子深处做成了窝。

  有一天，他的视线终于被两片树叶吸引住了。他发现，这两片树叶处在树冠的最外层，一上一下，上面的大下面的小，而且鸟儿进进出出总在大树叶上经过。随着观察的深入，他进一步发现，大树叶的颜色深绿饱满，小树叶却有些发黄，病恹恹的好不精神。他那时候还不知道光合作用，不知道大叶子因为处在上层，能吸收到充足的阳光，而小叶子被上层的大叶子遮住了，光照不足。他找来一根长竹竿，试图拨弄小叶子，看看能不能掉下来，做成一只小船，放在水里漂。小叶子看似无精打采，但十分坚韧，无论他怎么撩拨，只是晃悠，就是不掉落。

  后来，小男孩变成了大男孩，再从大男孩变成了小青年，他在这段岁月里，再也没有走近那棵树。他有了许多烦恼，无暇顾及，或者已经忘记了那棵树的存在。他用了两年时间，费了好大劲儿，才磕磕碰碰考上了一所中专学校，分配时，被塞到了一家厂子。他觉得怀才不遇，十分委屈，但没有放弃自己。他面临第二次就业选择，同时走进了婚姻的门槛，父亲在这时节却倒在了生命线上。他在痛苦和彷徨中走近了那棵树，那棵树是父亲种下的。他看树其实是在看父亲。

  再后来，生活似乎风平浪静了。不是生活失去了挑战，而是他过了天命之年，默默地用一颗平常心对待一切，他与升迁、成就、财富、悲喜等这些毫无关系。他与那棵树相遇的次数逐渐增多，而且，他发现了两片不同寻常的树叶，并与小时候看到过的两片树叶画上了等号。他十分惊奇，这么多年过去了，树更加高大，叶子更加繁茂，这两片树叶居然没有变化！

  有一年盛夏酷暑，一场雨带来的清凉很快消失。他捧着一本名著读，几天足不出户。他被书里描写凡尔登湖密林的文字触动了，决定去看看那棵树。他撑着一把遮阳伞，来到了树下。他看到那两片树叶，发现上面的大树叶有些异样。再仔细看，大树叶的背部中心有些焦黄，这是为什么呢？他心生疑窦。几天后的清晨，小草上一颗滚动的水珠使他的联想插上了翅膀，他找到了答案，是雨水落在上面的大树叶上，烈日灼水，水烧伤了叶面，倒是下面的小叶片没有承接到雨水，反而是安全的。他再次来到树下，那片烧伤的叶片已经黄萎了，掉落在地。他望着地上那片曾经含英咀华的叶片，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