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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5月22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返回首页
一盏煤灯油

  □江苏南京 孔繁勋

  小时候,家中有一盏煤油灯,每到夜幕降临时,母亲便会点亮它。这是母亲当年的陪嫁之物。平时她总是小心保管着、维护着,每天下午总要花时间,把灯罩取下来仔细擦拭,发现污迹时就对着灯罩哈一口热气,直至把灯罩擦拭得光洁透亮为止。晚上,母亲点上灯,玻璃罩子罩在灯的底座上,橘黄色光线从灯芯上散发出来,全家人围坐在煤油灯下一起吃饭,饭后听大人们说故事、讲传说。灯点久了,灯芯被烧焦,灯光会变暗。这时,母亲就会小心地取下罩子,用镊子将灯芯拨弄一下,去掉烧焦的纱头。小小的火苗又会重新焕发出明亮的灯光。借着这事儿,母亲还会告诉我:灯不拨不亮,理不讲不明,做人也是一样,讲道理是最起码的要求。母亲还说过,长大了,要像这灯一样,有一份热,发一份光,因为这光,不但能照亮自己,也能照亮别人。

  儿时,胆小怕黑,晚上一个人睡觉,总是感到害怕。这时母亲便会把这盏点亮了的煤灯油放在我房间里,还说:灯在,就如妈在,别怕了,好好睡吧。我便在温暖的灯光下和母亲的安慰声中进入梦乡,而母亲却在隔壁的堂屋里借着光亮干活、做家务。长大上学后,煤油灯成了我读书学习不可缺少的工具。这时,母亲借着灯光,在一旁捻棉线、纳鞋底,或默默地做着家务活儿。灯光下,母亲被拉长的身影映在石灰墙上,始终矗立在我心中。

  记得有一年的冬日下午,外面下着大雪,天气十分寒冷,母亲擦完灯罩后,拿着雨伞和一只空瓶子急匆匆地出门到供销社打煤油。我知道,母亲是为了晚上能点上灯、不耽误我的学习啊。一个多小时后,天黑了下来,母亲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煤油瓶,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回来了,身上的棉衣早已被雨雪打湿。母亲放下伞,抖落雪,伸出一双冻僵了的手,加油、点灯。后来,我突然意识到,母亲就是一盏灯,她一生无私奉献,默默地散发出光和热。

  读了高中以后,家乡通了电,煤油灯随之被束之高阁。但有一天清晨,我起来后发现香柜上亮着一盏煤油灯,母亲说,今天是你生日、长尾巴啊!这是她为我这个小“寿星”点的长寿灯。当时,一股暖流温暖着我。心想,等到母亲生日那天,我也要亲手为她老人家点上一盏长寿灯。高中毕业后,我应征入伍,来到了部队,服役在海军南海舰队,回家的机会很少。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直到有一天当我亲手为母亲点上这盏灯的时候,竟是母子的绝别之时。

  那是母亲刚过完八十岁生日的第二年春天,我接到母亲病危的电话,急忙从部队赶回老家。见到母亲时,她已无法说话。望着弥留之际中消瘦的母亲,我什么话也说不出。猛然间,我想到了家中的煤油灯——这盏跟随母亲一辈子、陪伴我儿时和少年时光的煤油灯。我急忙把它从香柜上取过来,打开被母亲裹得一层又一层的纸包,玻璃灯罩依然光洁如初。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母亲点上这盏灯,放在她老人家的床头。刹那间,橘红色的灯光,从灯罩中透出来,洒满整个小屋,如儿时一样依旧是那样的柔和、温暖。沐浴着这灯光,母亲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不久,母亲便在这满足的心境中安详地走了,走完了她不辞辛劳、无怨无悔、不图回报的八十一个人生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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