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王慧骐
两个多月不动弹了,想到去盱眙那处早几年买来打算养老的房子里,小住几日。
那天近午时分,女儿开车,载我与太太并小外孙,行约三里地,抵一处湖边码头。购得三张船票,本欲乘画舫游湖。惜游客稀少,规定须满六座方可开船。候了半个时辰,不见人来,也不肯破例为我们单发船只,宁可接受退票。等船时,码头地摊上有一堆五颜六色的小铅桶,配以同色小锹在卖。小外孙闹着要去挖沙,太太给买了一副。
因无船可乘,便改玩其他。沿一条两边栽有不少松杉的林荫道走了一段,见一盖得甚为抢眼的民居。门前一块颇开阔的空地,间杂有树木婆娑,配有石凳石桌,还竖有“药圣”李时珍石像一座。近前询问,果然住着一户中医世家。
太太平日喜爱养花种草,行至一片林中,见松下有多株随意而生的野玫瑰,一时兴起,用新购小锹,想掘一株回去移栽。殊料那锹只是个看看的玩物,使不了劲的,没挖几下,锹柄断了。我牵了小外孙去敲先前那所民居的门,想同他们借把锹使。
一位老太太从门里出来,与她拉呱了几句。得知老人家已经八十有六,但身板还挺硬朗,说老伴是当地的名中医,系其父嫡传;他又传给了几个儿孙,如今分散在各地行医;连儿媳、孙媳也都干的这行。这次春节前都一个个回来,却被疫情阻在家中,难得有这么长的时间让一大家团在一起。言语间忽露戚戚之色,说老头早两年没了,否则重孙几个围着他转,不知有多快活呢。问她家里有没有铁锹什么的,可否借与一用?她说大儿子一早拿了些工具上山弄草药了,嘱身旁的孙子再去屋里找找。没一会,拿了把锄头出来,老太太说,将就着用吧。
我也就只好提了出去,让太太把手上干了一半的活儿结束掉。
小外孙虽只两岁多点,与外婆黏得什么似的。回到住地,见外婆挖坑,他也在一旁捧土;待掘回的野玫瑰栽培停当,外婆差他给新苗浇水,他弄得衣裤湿了也全然不顾。
晚来在镇上一处唤作“外婆家”的小饭店吃饭,女儿点了份龙虾。老板说,这个季节的龙虾大都还是青的,没长老扎呢,不过吃也能吃了,尝个鲜吧。
我稍许饮了点酒。酒后回房,在灯下读一个公众号上关于清明的诗。读到诗人麦子的一首,不禁泪下。诗曰:“写到别离/你就在泥泞的路口等我/写到满枝的梨花/你就在月光下的树影里等我//我把村庄写完/写到你时/忍不住掩面而泣//天上人间,母亲/我们会在哪一世的山水间/再度重逢。”
往年的清明,总会早早地去母亲墓前问安,而今春却让母亲久等了。心底突生难遣的哀伤与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