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显银

  小时候，由于父母忙，便常把我寄养在浙西山乡的外公外婆家。原本那年春节过后就该回自己家去上学，可是外婆非要留我。妈妈拗不过老祖宗，于是我跨进了山乡村小的校门。

  这所小学在距外婆家村子一里多路的一座祠堂里。正堂除放有一张旧式书桌椅，就是一个放满“祖宗”们牌位的神龛了。正堂檐下居中位置有一对“擎天柱”，柱上各贴着一张画。一张画的是枝叶繁茂的柳枝丛中两只小鸟相偎鸣叫，另一张画的是几只白鹭排成一队，扇着翅膀伸着长颈飞向蓝天。

  这所小学，可真算得一个“小”。全校只有二三十名学生，都是周边村坊的孩子。全校只有一名年轻的男教师，除了包揽四个年级的全部课程，还负责管理所有学生的大事小情，甚至于帮一年级新生揩屁股等等。虽然，我已不记得这位老师的名姓，但他和蔼的音容一直定格在我的脑海中。

  一天下午放学后，老师郑重宣布：“学校明天开始要放三天春假，我决定明天带大家去远足。”其实，所谓“远足”就是带着大家围着周边的几个村子转转看看，让大家练练腿，赏赏景。老师叮嘱大家，“回家一定要告诉你们爹妈，说明天不带书包，中午不回家吃饭，要带干粮和开水，在外野餐。再一点就是明天要准时到校集合，准时出发，听从指挥。路过自己村、家门口时，谁也不许离队。”

  老师话声刚落，小伙伴们一溜烟跑回家报告好消息。我也兴奋得一夜未睡稳。天亮醒来，五姨已遵从外婆的吩咐替我摊好了两张煎饼，里面还夹着两只黄灿灿的荷包蛋。我狼吞虎咽吃完早餐，带上干粮，背上竹筒水壶就奔向学校。

  跑着跑着，我感到身后有个活物跟着似的。回头一看，原来是隔壁小外公家的小狗“来福”。“来福”天天和我们一起玩耍，平日里它常陪我们跑到学校，然后自己回家。它今天尾巴翘得像竖起的旗杆，狂摇不已，腿脚轻快矫健，一派兴奋的样子。到学校后，它竟然不肯自己回家了。

  一阵清脆的哨子声强力地盖过了小朋友嬉戏打闹的嘈杂，远足的队伍终于出发了。老师让一位体格较魁梧的同学举着一面扎结在一根细竹竿上的白底蓝字的校旗走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是两个敲小鼓的孩子。我们二三十个小伙伴一字儿排着，老师一会前一会后地照应着。小狗“来福”也在队伍里穿来穿去。队伍穿过田野，跨过小沟小坎，走过一个个小村庄，鼓声引得村民老老小小都出来看热闹。“冬生”、“金根”、“哎”的打招呼声此起彼伏，小伙伴们一个个不由自主地把胸脯挺得高高的，脚步迈得更坚实。眼看就要到外婆家的村子了，我睁大眼睛往前看。哦，外婆就站在前面的坡坎上，笑眯眯朝我招手。

  太阳越升越高，中午时分到了。老师一声令下，我们三五成群在田埂边的大树下歇息，各自掏出了自家带来的煎饼，喝着竹筒里的凉开水，还你掰一块给我尝尝，我掰一块给你尝尝，连小狗“来福”的小肚子都撑得圆滚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