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舟

  那年世界杯休战的几天，我暂时放下了足球专栏的写作，去往青海。

  一个人在高远的天际和神圣般的青藏高原上穿行，可足球如一个奢侈之梦如影随形。

  我几乎惊呆了——就在远赴德令哈小城的那个下午，在狂风浩荡的草地上，几个藏族的小男孩正在玩着一只白色的“足球”。蔚蓝的湖水卷起了波澜，拍打着沉默的岸，破碎的浪花仿佛奔跑的羊群。鹰挂在天空，无边的大地阒寂无声，除了泛滥的花香，一切都像是史书里描述的天堂景象。那几个满脸脏污的孩子，奔跑在风中，追逐着一只白色的“足球”。他们多像一群幼小的野兽，在争取着风中的快乐。

  我的感动是真实的，如同一根针，戳破了心里的某种东西。

  我悄悄地靠在了他们的旁边，不想打扰他们，也不想说出什么深奥的道理。

  是的，有关世界杯的常识在那一刻是苍白的。

  我写过的那些衰微的文字究竟能说明什么？我在专栏写作中，真的摸见了足球的心跳吗？不光我，包括众多的球迷不经意间，足球所包含的一种真实的东西，已经悖离我们而去了。

  比如在野花沸腾的青海湖畔——

  我幸运地捡到了孩子们踢飞到我跟前的那只“足球”。我握在手心里，发现它是那么踏实，却又那么轻盈。它是一团羊毛编织成的球团，无数根神秘的羊脂丝线拥抱在了一起，紧紧地抱住了一个核心。我用劲儿扔了出去，瞧见孩子们仍旧旁若无人地奔跑着喊叫着。

  我望了望无垠的草原，羊群像白色的花朵一样盛开着。我心里一软。

  是的，这是一个需要举意的季节——因为剪羊毛的季节，到来了。

  继续上路。在翻越海拔4000多米的橡皮山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像一阵儿悄然的耳语。在低云飞驰的高原上，我悄悄地钻进了德令哈——一座沉浸在雨水里的小城。我知道自己偎进了大陆的深处，带着这个下午的感动。

  我不明白是谁布置了这么一个场景，让我看见了真相——

  那是一种真实的快乐，一种游戏的本真状态，不带有丝毫的附加内容。当我们在电视里夜以继日地观看着世界杯的比赛，当足球羼杂了更多的商业主义、阴谋、政治交换手段时，我们竟然浑然未觉？！

  但是在亚洲的腹地深处，一群孩子为我们保存了足球最简单最美妙的笑脸。

  文学也未尝不是，当我们眼下的诗歌创作陷入到了所谓的流派、口水、僵化和考据时，一种民间的力量在为我们刮骨疗毒。在德令哈，一个极端美丽的藏族姑娘道吉草为我唱了一首道破天机的歌——

  不要怀疑所有的常识

  就像一朵云跑进了雨里

  就像一条鱼钻进了水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