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害人家属当庭痛骂被告。 快报记者 泱波 摄

　　醉酒驾车撞死三名未成年的中学生，驾驶员杜军面临的处罚是：坐牢七年并赔款4.8万元——政府另垫130万元赔偿给了三个受害家庭。

　　和外界的猜测不同，杜军是一个居住在农村的驾驶员，在淮安楚州当地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而公众会不自觉地将此案与张明宝案相提并论，车祸的惨烈程度不相上下，醉酒驾车也铁板钉钉，为何张明宝判了无期，而他却只判了七年？为什么张明宝是以“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定罪，而杜军的定性却是交通肇事罪？

　　昨天上午，淮安市楚州区法院一审的判决结果刚出，就引起了被害人家属的强烈不满，并在关注此案的法律界人士中引起了不小的争议：这究竟是法律适用的混乱，还是当地法院对“疑罪从无、疑罪从轻”法律理念的一次忠实实践？

　　快报记者言科淮安报道

　　曾定性危害公共安全罪

　　这起乡村公路上的惨烈车祸发生在去年10月31日（快报去年11月3日、4日曾有报道）。当天中午在淮安市楚州区城关镇请客喝酒的杜军，在傍晚5点多钟驾车回家，此时他还在法律上的醉酒状态——事发后当天深夜11点时，测得其血液中酒精含量为88毫克每百毫升。在车行至朱桥镇高庄组村头时，撞上了同向行走的4个男孩，造成其中3人当场死亡，1人脑部受轻伤。

　　3名当场死亡的孩子名叫苏广泽、徐洋和张义，其中后两人是表兄弟，且均是家中独子。

　　警方后来查明肇事者杜军是一名有20多年驾龄的老司机。他的家境并不宽裕，据探访过他家庭的记者说，他所住房屋破旧，家中有两个孩子需要抚养，其妻在家附近做点小生意谋生。

　　在反复斡旋后，当地政府对双方进行了调解，最终达成了死者每人45万元、伤者9000余元的一揽子赔偿方案，这近136万元的赔偿，由政府代为垫付其中的绝大部分，杜军的家人只拿出了4.8万元。

　　事发后，杜军即被警方刑拘。快报记者在事发次日前往淮安，当时警方称将其以涉嫌“交通肇事罪”刑拘，而在后来，警方又将罪名改为“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这就是张明宝后来被定罪的罪名。

　　但是，这起刑事案件被移给检察院时，检察院将其罪名又改回了交通肇事罪。

　　对被告席上的杜军而言，不会有比这个罪名更好的结果。因此，两次开庭庭审波澜不惊，法庭的焦点没有了张明宝案中关于定罪的激烈辩论，最终的焦点集中于杜军是不是自首这件事情上。

　　而对旁听的死者家属们而言，这样“避重就轻”的法庭辩论简直就是一场折磨。在进入辩论环节时，死者张义的父亲终于忍无可忍，从旁听席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用楚州方言骂出了几句脏话，他试图走向审判区，但最终被几名法警带离法庭。

　　这时，法庭庭审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死者家属提前退庭

　　昨天的庭审是杜军案的第二次开庭，由质证环节开始。

　　对于早早到达楚州法院的死者家属而言，从昨天一早开始就感觉很不舒服。法院通知他们昨天开庭的单子上面写着“第四法庭”，时间是9点钟。9点不到，家属们到达第四法庭门口，等了20分钟，法庭里也无动静。

　　按捺不住的家属找到法警打听，才知道，庭审早已在楼上的大法庭开始。

　　进入法庭后，杜军正在回答提问。对公诉检察官举出的证据，杜军基本上都是以“没意见”作答。而他的辩护律师则多次在“自首”相关时发言，强调当晚杜军是在警方掌握证据前，主动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自首与否，是昨天庭审的唯一焦点。

　　在法庭辩论开始不久，旁听席上的被害人家属开始陆续离席。“感觉就像在表演。”死者苏广泽的家人在法庭外说，他们不想旁听这样的庭审。

　　苏广泽有个亲属是一名在南京执业的专业律师，来自江苏振泽律师事务所的秦岭律师，他告诉记者，法官曾告诉他可以参与庭审，以被害人家属的身份参与民事诉讼，“但在早上8点多，突然通知我们，没有这个安排。”

　　“很多事情没有说清楚，比如车速的问题，杜军在当时已经天黑的情况下有没有开大灯的问题。最关键的就是:是不是连续撞到了小孩，这都和案件的定性密切相关。”秦岭说。

　　“最高法在成都孙伟铭案后出了一个司法解释，里面重要的一条是，是不是连续撞了人，这3个孩子被撞死，1个撞伤，是不是连续冲撞？法院没有作仔细的调查。”他说。

　　在说这话的时候，法庭调查已经结束，审判长宣布休庭。30分钟后，法庭重新开庭，审判长当庭宣判：杜军犯交通肇事罪，判处有期徒刑7年。这已是交通肇事犯罪刑期的上限。

　　但即便如此，结果仍无法让被害人家属满意。

　　法官：定罪是准确的

　　法庭宣布后，审判长、楚州法院刑庭庭长庞志毅接受了媒体的采访。他第一个被问到的问题就是此案的定性问题：为什么不以危害公共安全罪给杜军定罪？

　　庞志毅说：“杜军虽然是酒后驾车，但我们从他的时间和环境来看，他是中午饮酒，下午洗了澡，傍晚驾车回家；当时天色已晚，能见度比较低，事故发生后也采取了相关措施，我们不能认定他对危害结果有故意或放任的态度。”

　　“我们从疑罪从无、从轻的刑法基本原则出发，证据不能认定其有故意或放任，我们认定是他是过失的心态，因此定交通肇事罪是准确的。”

　　而对比张明宝案，庞志毅说，这两个案件发生的环境和背景不同。如杜军没有采取措施，仍然继续驾车肇事，反映的是杜军对后面可能的伤害有预计，仍然放任，就是主观心态的变化，那就是犯危害公共安全罪。 “因此，我们不能认定杜军是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庞志毅说。

　　而对被害人家属提出的“连续冲撞、开大灯与否，以及车速”的问题，庞志毅也向记者作了逐一解释：法庭对这些问题都作了充分的考虑，也对相关证据进行了核证，认定死亡的孩子们靠得很近，无法认定其是连续冲撞，对刹车和停车方位等判定其时速约为“70公里左右”，而灯光则肯定是很弱的。

　　对这些事实的认定，最终确定了杜军一个交通肇事罪犯的身份。

　　2009年11月4日，快报对此事做了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