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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爹的嵇康就不会是个愤青
· 知识的态度是谦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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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 年 2 月 16 日 星期   重要律师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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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爹的嵇康就不会是个愤青
  [内容简介]

  魏晋是中国历史上一个特殊的时代,魏晋名士给这个时代抹上了一道永恒的、迷人的、惊艳的色彩。魏晋名士是政治家、哲学家、文学家、书法家、诗人,是历史上最“装”与最不“装”的那群人,但装与不装的人,都成了贴在中国历史上最独特的审美标本。

  几年前,低调的南京女孩北溟鱼凭着一篇作文就上了清华大学,比当年钱钟书先生还要轻省。从《风流绝》中,读者或可想见她那作文的水平。

  [上期回顾]

  阮籍一生总是活在痛苦中,看似超脱,其实内心纠结得很,这一点他绝对不如嵇康……

  嵇康是个聪明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博览群书。又聪明又有见识的孩子很自然地就有经国济世的志向,他不可避免地给这个拧巴了百多年的国家制定了一个他的理想国:像尧舜一样,君道自然、高尚、简朴、慈顺。

  嵇康的知识储备充足,脑子又不笨,在同时代的人之间是领跑者。凭着他的才华,做个黄门郞甚至尚书令都是很有指望的事情。可惜,关键的事情坏了:嵇康少孤。少孤就是少年丧父的意思。除了在孩子出生之前供应一尾精虫之外,父亲这个职位为什么重要?养家糊口?嵇康是他娘拉扯大的,虽然没啥好衣服穿还经常不洗脸,却也长得玉树临风。帮忙找工作?像嵇康这样有本事的自然不需要。

  那要爹干吗?其实看看我们说过的几个少孤的例子便一目了然:孔融、阮籍和嵇康,都是小小年纪便死了爹,于是长大之后口没遮拦,行无定准,一愤到底。

  没错,父亲的存在就是为了在青春期肾上腺激素泛滥的时候,时不时地赐你一顿皮带炒肉丝。年轻人总是对世界的不公格外敏感,他们发自自然地追求一个尽善尽美的社会。而父亲就像马戏团的驯兽师,用棍棒告诉你世俗的行事准则,告诉你书上学到的不一定能做。父亲的鞭笞,让那颗一被现实刺激就触痛的赤子之心在反反复复的磨砺下变得粗粝和世俗。于是你只要一有惊世骇俗的念头便立刻条件反射地觉得屁股疼。如此这般,小愤青才不会变成老愤青。更重要的是,父亲是君权社会在家庭里的代表,在孩子自然地追求个体自由的时候镇压他的反社会倾向,在他的社会理想和个人理想间,把个人理想憋屈到最小值,而社会理想安全地跟着主流走。一句话,别瞎想,要服从。

  可惜,嵇康没经过这番训练,又偏偏,他执著着自己的理想,他要自然、朴素、快乐,就要有地方给他打铁、喝酒、弹琴。于是他欣欣然地娶了曹魏的宗室,长乐亭公主,成了皇亲国戚,在现在河南焦作市百家岩一带靠着公主的封地修了一个大庄园,嵇山别墅。

  嵇康这种行为和后来陶渊明的南山归隐还不同,他是有政治预谋的,这倒像是后来英国空想社会主义者欧文的“新和谐公社”:从我做起,从身边做起。

  这种小理想社会的脆弱,在于它太需要社会环境的稳定,外部一点风吹草动,都够它摇上三摇。所以,嵇康就像是个护窝的母鸡。

  可惜,嵇康的底线还特别低。于是司马家的蝎子还没蜇到他,他就要跳起来了。

  司马师杀了曹爽之后,各地挺曹势力的武装活动风起云涌。其中有个叫毌丘俭的人,在寿春发动反对司马师的武装进攻,嵇康认为天下对司马氏群起而攻之的时候到了。这时候已经三十二岁的嵇康,打了鸡血一样,也不知道哪里拉出来了好几百人,也要扛着自家做的铁锄头上前线。他还兴冲冲地要把好朋友、县里的领导山涛也拉入伙,山涛立刻泼他一盆冷水:不行。

  山涛是很务实的人,从县里的办公室主任开始做起,算是个明白人:这种乌合之众怎么能管用?当年黄巾大起义几十万人浩浩荡荡被曹操带着几千人就给全歼了。无序的大多数永远被有组织的少数人奴役。果然,嵇康还没来得及说动山涛,毌丘俭的首级就被送到了洛阳。

  其实,嵇康也不见得就是挺曹的铁杆。若说立场,虽然算是曹家的女婿,可人家曹丕都会说,天下哪里有不终结的朝代?嵇康好歹算个哲学家,思想境界总不能比曹丕还低吧。要是为了荣华富贵,被司马家灭了的曹爽何晏他们在洛阳大搞行政改革的时候,他照旧躲在山阳家里弹琴、看书、打铁,对曹氏政权他也看不惯得很。

  可是司马师他们把挺曹派一锅端了,各处都打起来之后,嵇康觉得这个社会的道德底线被破坏了,原来糟糕,现在更糟糕,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年轻人,自己也该上战场,于是他一腔热血涨红了脸。这之后,反马成了嵇康的信仰,至于干嘛要反马,倒马成功之后要怎样,他大概并不清楚。

  嵇康的命运已经在悬崖上,他的好朋友山涛最先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恰好司马昭要找一个吏部郞,山涛立刻举荐嵇康,扔给他一根救命稻草,指望他抓住了多活两年,毕竟他还有双尚未成年的儿女。

  嵇康是愤青,但不是愣头青。局势怎样他自己心里也有数了,因而山涛的举荐他既没有拒绝亦没有接受,他准备拖,拖到更重要的事情出现让司马昭忘了这一茬。却没想到两年过去,司马昭动手废了颇有能耐的小皇帝曹髦。这无疑就是狠狠地蜇了嵇康一下:司马昭最严重地挑战了他关于社会秩序的心理底线。于是嵇康怒了。

  后来,我们就看到那份传颂千古的《与山巨源绝交书》。山涛(字巨源)看到那份公开发表的绝交信的时候一定在叹息,甚至有些遗憾:如此有才华的男人,他们的交情就要尽了。不是因为绝交,而是因为,那个人的生命不久了。

  嵇康的绝交书里有一句话狠狠蜇了司马昭一下:非汤武而薄周孔。

  司马昭对于周公、孔子到底怎样其实没多大兴趣。只是作为一个执政者,拾起儒家礼义、仁和以及等级秩序的学说却是必需的选择。司马昭当时花了大力气造的舆论就是禅让,把他们司马家取代曹魏的政权包装成顺应天命,没想到嵇康又狠狠地跟他唱了一回对台戏。这一下蜇得司马昭不轻,加上之前的那些案底,司马昭开始罗织能让嵇康永远消失的案子。

  于是就有了那件著名的吕安案。吕安的哥哥吕巽霸占了吕安的妻子,怕东窗事发,于是先下手为强,先告吕安一个不孝。于是嵇康义愤填膺地杀上朝去,要以朋友之名给吕安的德行作证明,只是,早已自身不保的他却和吕安一起被判了死刑。

  看上去是吕安连坐了嵇康,其实可怜的吕安完全是给嵇康陪绑,倒霉的吕安偏偏让嵇康给作证,于是赔了老婆还把自己也给折进去了。不过是一个布好了的局,对于珍视友情又见不得委屈的嵇康来说,苦肉计无疑是屡试不爽的好办法。

  人总是要死的,死得精彩也不枉在世上走一遭。在浊世摇尾乞怜地苟活,不如死了痛快。这是嵇康的逻辑,从头到尾都是愤青的逻辑,只让人可惜那腔无端赏了地的热血。

  嵇康死的那天,《晋书》上说他“顾视日影,索琴而弹之”。嵇康终于难得地平静地看了眼太阳映在日晷上的影子,坐下来,弹出了那一曲《广陵散》。

  直到今日,我们还在叹息那曲绝了的《广陵散》。如果换一种活法,若是嵇康点头哈腰地活了下来,《广陵散》苟延残喘,发扬光大,你还会喜欢它的独特、爱它的不可替代、惜它的钟鸣玉碎吗?嵇康是个异数,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被现实世界的除数除尽的时候,他选择了和除数死磕,这是一种鼓舞的力量,所以后来人,也有和除数死磕磕得满身伤痕却死不悔改的,就要去读一读嵇康的故事,所以鲁迅要花大力气去校勘出一部《嵇康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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