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多年前，3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走到了一起，他们是雇用关系。一个主人，两个帮工。6年前，辗转来到河南安阳的主雇3人因为一场车祸而彻底改变了关系，主人卧床不起，两个帮工却出乎意料地同时选择留下，一个打短工，一个捡破烂，挣了钱除养家糊口外，还要帮主人治病。这个已维持了10多年的互助家庭究竟是如何坚持下来的?这个家庭能走多远?

　　机缘巧合，残疾人多了两位特殊帮工

　　2009年8月26日上午，安阳市解放大道与彰德路交叉口附近发生一起车祸。一辆黑色轿车将一名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撞倒在地。受伤的残疾人很快被送到医院急诊室救治，闻讯赶来的一男一女急得满头大汗，男的背着伤者跑上跑下，女的亦跟着忙前忙后。

　　同病室的病人对伤者的这两名亲人赞不绝口：“看看人家的家人，真是贴心。”

　　其实，这3个人并非亲人。

　　躺在病床上的伤者名叫李兴章，两个跑前跑后照顾他的人叫吕建伟和刘英，他们三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李兴章出生在黑龙江的一个小镇子上。6岁那年，由于医疗事故，他落下了小儿麻痹后遗症，从此拄着双拐。1978年，李兴章原本当工人的父亲被火车撞死。1990年，母亲患急性肾炎去世，他辗转在河北跟着一位老人学了9个月的擦鞋手艺。之后，李兴章到了青岛。

　　在青岛，李兴章与他的第一个帮工吕建伟偶然相遇。当时，他正坐在手摇轮椅上给客人擦鞋。两人一攀谈，竟然是同乡。见李忙得还没来得及吃饭，吕赶忙跑去给李买来了盒饭。

　　吕建伟9个月大时，母亲去世。两岁那年，吕因病留下了脑炎后遗症。4岁时，父亲因病去世，长大后，他独自来到山东。此后的10年间，吕在青岛当过建筑工人，拾过破烂，直到遇见李兴章。

　　吕见李兴章的生活不能自理，便主动提出照顾李。每天，吕推着李兴章来到海边，帮他摆上擦鞋的摊位，然后自己再出去找点零活干。李兴章每月支付给吕300元钱作为酬劳，两人从此吃住就在一起。

　　1993年，李兴章认识了他的第二个帮工，比他小7岁的刘英。刘当时帮一老太太摆地摊卖书，管吃管住，老太太每月给她150元工资。刘英老家在山东淄博农村，由于不堪丈夫的虐待便逃了出来。书摊就在李兴章的擦鞋摊旁边，两人很快熟悉起来，刘英有时见李行动不便，也会帮他干些小活。

　　李兴章和吕建伟都不会做饭，家务也无人料理。李便提出雇用刘英做饭洗衣服，工资和吕建伟一样，管吃管住每月300元。刘英便爽快地答应了。一个临时家庭组成了。

　　1997年，青岛海边的摊位全部被拆除。无奈，3人只得离开，他们到了淄博，一座人流量比较大的立交桥成为他们的摆摊地点。

　　和往常一样，吕建伟推着李兴章来到立交桥下，帮他摆好摊位，“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能挣个四五十块钱”，李兴章回忆。而吕则依旧出门找个零活干，拾点破烂卖钱。刘英则每天在租住处做饭洗衣服，等他们回来。

　　平静的日子持续到了2003年，他们不得不再次迁徙了，因为李兴章的摊位所在的立交桥要整修了。2003年5月29日，他们来到了安阳，没想到，这次安阳之行竟彻底改变了3人的雇用关系。

　　灾难袭来，两帮工养雇主

　　一场灾难正毫无征兆地向这个特殊家庭袭来。2003年6月27日，李兴章收拾好擦鞋摊，经过安阳解放路群艺馆门前时，被一辆疾驶而来的出租车撞倒在地，血流满面的李被120急救车送到安阳市第一人民医院，医院诊断结果为：急性闭合性颅脑损伤、左眼眶内侧壁骨折、多发性软组织损伤。

　　但肇事司机却一再躲着，迫于医疗费的压力，李兴章在医院住了11天后，无奈回到西关顺河街28号一间不足5平米的破旧租住处，一边打官司，一边养伤。

　　车祸留下的后遗症在不断弥散，再也无法擦鞋的他，失业了。

　　车祸后，吕建伟决定留下来照顾李兴章。吕建伟心里清楚，他的工资会被无限期拖欠下去，但他并不在意，还把自己几年来积攒的8000多元钱全部拿了出来，交给李兴章让他治病救急，而刘英的工资平时已为家里买菜买面日常开销花去大部分，现在家里遭难了，她不仅拿出了仅有的几百元钱，还加紧了上街捡破烂的步伐。他们赚的钱全部交给李兴章治疗。

　　一晃6年过去了，虽然吕建伟没有记账，但李兴章心里有本账，他说，现在还欠吕建伟6万多工资，欠刘英3万多，但至于这些年吕建伟及刘英两位给他治病及家庭开销有多少钱，他说：“这就没法算了。”

　　记者看到的安阳市西关顺河街28号，污水河边一间不足5平米的逼仄的小屋，就是3人的租住地。昏暗潮湿的小屋里，蜂窝煤炉冰凉，绳子上挂满的各色破旧衣服，挡住了本不充足的光线。在这个家中，只有4件电器：15瓦的灯泡、小电扇、旧收音机、小闹钟。

　　刘英说，他们家每天只买一块钱的豆芽菜：“够3个人吃两顿，除了过年，平时基本上不吃肉。”

　　不离不弃，互助家庭坚守未来

　　2009年8月26日，李兴章再次被一辆轿车撞翻在地，住进了安阳某医院的急诊病房，医生诊断为多发性软组织损伤。肇事司机留下400元钱的住院费后便走了。但是，李兴章却一个劲说“这个司机比6年前那个司机好多了”。

　　李兴章显然很担心自己的伤情，他怕再次受伤会给本就伤痕累累的残躯留下更多的后遗症，他想早日恢复健康，好挣钱回报两个帮工，但他的这个愿望离现实越来越远了。

　　李兴章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车祸赔偿款早日兑现，“这样就可以给他俩发工资了”，至于以后，李兴章的意思是：“不欠他们工资了，就各自散了吧，我要是能回东北吃个低保更好，再不行，就先走了吧。”说到这里，这位坚强的汉子痛哭失声，而旁边的吕建伟气得骂他：“说啥哩?不吉利。”刘英则会陪着流泪。

　　说归说，两位帮工均表示，李大哥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他生活不能自理，再说这么多年都有感情了”。吕建伟说得更多的是，“我可怜他，走了就没人背他出去了，离了我，他现在啥也弄不成了”。

　　而刘英却说：“有时候我也想走，可走了他俩就没人管了，谁给他们做饭、洗衣服?他俩都不会。”

　　吕建伟每晚都会在医院陪床。他说绝对不会离开李大哥：“他去哪儿，我跟到哪儿。”这个瘦弱的胡子拉碴的男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坚定。

　　朱长振/文摘编自《记者观察》（本文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