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林的“谁给我七个亿，我就和谁合作”，听上去像一个天大的玩笑，把晶通项目推向了似乎无解的迷局。面对这个烫手的山芋，赛思中国和SK是选择退出，还是选择行动？何乘风、欧阳贵、王贵林、陆帆、狄云海、乔莉……激荡之后，他们的命运又会发生怎样的沉浮……

　　2008年春节刚过，石家庄晶通宾馆的一个大包间内，正举行着一场宴会。

　　宴会的主人王贵林刚刚给何乘风与汪洋出了一道难题——他不打算把晶通电子七个亿的改制资金用在技术改造上，可技术不改，企业最终是死路一条，他询问两位CEO：谁能够帮他再搞到七个亿，谁就是这笔大单的主人。

　　七个亿？！何乘风看着王贵林，他们只是外企，不是银行。不等汪洋开口，何乘风抢先笑道：“王厂长，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王贵林伸出了酒杯。

　　汪洋也伸出了酒杯：砰！三只玻璃杯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晚宴在十一点左右才结束，乔莉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天啊！七个亿啊！就算拿不下这笔大单，她也可以在里面学到不少东西！她很想和陆帆交流交流，但是陆帆的表情很冷淡，乔莉也不想表现得过于幼稚，只得强装平静，坐在一旁。

　　车到了酒店。何乘风与欧阳贵已经先到了大堂。陆帆快步上前，“何总、欧总。”

　　“你和安妮连夜回北京，”何乘风沉声说，“明天销售例会只召集主要销售，我们的时间很紧了。”

　　陆帆点了点头。欧阳贵拉着长长的下巴，脸色铁青，“你转告琳达，BTT从虚打转为实打，要不惜代价，想办法签单！”

　　“是，”陆帆说，“那我们收拾行李，两位晚安。”

　　乔莉问，“弗兰克，我们现在就走？”

　　陆帆看了看表：“现在是十二点，如果我们三点到北京，还有四个小时可以休息。”

　　“那七个亿……”

　　陆帆皱起眉，乔莉连忙闭上嘴，再也不敢多问了。她飞快地跑回房间，收拾好行李。乔莉本以为要大干一场，却没想到饱餐一顿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陆帆一整夜，心情都恶劣极了，王贵林的话，毁掉了销售数字本季度的所有希望。

　　第二天的销售会议一直开到了下午才结束。乔莉明知此时去找陆帆有些不妥，但她实在按捺不住，给陆帆打了个电话。

　　电话没有人接，她干脆去他的办公室找他。陆帆知道她为什么而来，但这时他没有一点精力去照顾她的情绪了。

　　“我，我想问问晶通电子。”

　　“欧总还没回来，”陆帆三言两语地说，“你先看看其他客户。”

　　“其他客户？”乔莉吃了一惊。

　　“对！”陆帆觉得直压不住心头的烦躁，整整一天，他都在对付那帮老销售，“当时分给你的除了晶通电子，不是还有几家大客户吗？你马上和他们联系，看看他们有什么需求。”

　　乔莉把“他们很烂”的话咽了回去。当初为了晶通电子，陆帆把所有销售不要的客户都分给了她，乔莉有些恼怒：你现在叫我联系他们，有用吗？！

　　陆帆见她神情暗怒，不由心中一软。他柔声说：“你不用着急，可以先看一看，晶通电子要等欧总回来，还有，你也可以找点国企改制的资料研究研究。”

　　乔莉机械地点点头。陆帆又说：“这些天我会非常忙，你有事可以找云海，或者随时给我电话和邮件。”说完陆帆起身离开了。

　　乔莉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晶通电子到底怎么了？

　　乔莉心中一沉，她猛地意识到，只要晶通电子还有一线希望，她就还能在赛思中国混下去，但是，这个时间并不长，她必须抢在这个不靠谱的希望彻底破灭之前，打破零的纪录。否则，按销售的规矩来说，她再过几个月卖不出东西，恐怕公司就得让她直接滚蛋了。

　　何乘风和欧阳贵一前一后回到了公司，再没提石家庄。而销售部所有的销售，都铆足了劲儿拼命冲数字。销售们彼此心照不宣，马上就要到季度总结了，丢了晶通电子，再拿不出一个像样的成绩单，这麻烦恐怕就不是陆帆能扛的事情了。所有的人都努力着，乔莉也不例外，只不过，到了季度结束，乔莉又拿了一半工资，再度成为赛思销售部唯一的零销售。

　　乔莉决定改变策略，除了继续和客户保持联系，也开始在网上更新简历，和猎头保持沟通。她面试了几家公司，但是都没有太大的进展。

　　乔莉电脑屏幕上Outlook窗口一动，一封新邮件显示出来。乔莉怔了一下。

　　该来的终于来了。

　　邮件前半部分是薇薇安上报给施蒂夫的报告，其中说：由于销售团队的误导，我们在晶通电子项目上投入了大量资金和人力，却没有取得任何回报。这使得我们的市场投入回报低于公司的全球平均水平。

　　最后，是施蒂夫的批示，并发给了陆帆，同时转发给了何乘风、欧阳贵、乔莉：我要求你的团队对此做出解释。

　　解释？怎么解释，乔莉漠然地笑了。父亲的警告清晰地在耳边响起：“这件事情干成了是大功一件，你不可居功，这样，老板才会让你坚持做完；如果做不成，他会把责任全部推到你头上。所以，不管成败，你都要紧紧拉住他，到时候，就算是你错他也有部分责任，你才能躲过一劫。”

　　乔莉不禁佩服父亲的深谋远虑，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不干了！

　　这时，电话响了，她拿了起来，居然是陆帆，“我这段时间很忙，没有多问你的情况，你要好好安排你的工作。我下周四回来，到时候我们好好谈一谈。”

　　从今天到下周四，还有九天时间，这很可能是乔莉在赛思中国最后的日子了。

　　转眼三天过去了，乔莉一早来到公司，刚刚坐下，电话铃响了。她拿起来“喂”了一声，“安妮，”男人顿了一下，“我是施蒂夫。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找你有点事情，”施蒂夫的口气十分温和，“上午十点？”

　　“好的，”乔莉答应着。

　　电话断了，乔莉还有点回不过神来。施蒂夫？他怎么会屈尊找她一个小销售谈话？

　　这是她第二次踏入这间办公室。乔莉暗自感慨：第一次她在这张办公桌前的谈话不足十分钟，就决定了她留在赛思中国的命运，从前台转为秘书，又从秘书转为销售。

　　坐在桌子里面的施蒂夫笑容可掬：“晶通电子的邮件你看了吗，你觉得弗兰克他们会怎么解释？”

　　“这，”乔莉笑了笑，“他们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是吗？”施蒂夫耸了耸肩膀，佯装吃惊，“你是负责晶通电子的销售，不管这个解释是什么，公司的损失，总要有人来承担吧。”

　　“是的，”乔莉点点头，“那真是没办法。”

　　施蒂夫有点吃惊了。他觉得不可能有人真为老板卖命，他打量着乔莉，看来没有实际的好处，她是不会向自己表明态度的。想到这儿，他笑了笑，“如果销售部把这个责任交给你来承担，我认为这不公平。”

　　“公司谁都知道，晶通电子，其实是何乘风在主导，陆帆和整个销售部在配合，你只是名义上负责这个项目。但现在出了问题，他们就把所有的责任推在你的身上，这是不规范的。”

　　他紧接着又说：“何总在石家庄峰会的时候去了美国，曾经向总部说明过你的情况。总部对你印象深刻，觉得你年轻，同时，也觉得你没有经验。”

　　乔莉大吃一惊，如果这话是真的，那晶通电子的责任，自己要一背到底了。“安妮，你有没有想过，“施蒂夫打量着她，慢慢地说，”你现在的销售业绩是零，如果你因为这件事离开赛思中国，谁会聘用一个零销售的销售？”

　　乔莉看着施蒂夫，“那，施总，您有什么建议？”

　　“我有个朋友，”施蒂夫说，“他在新达集团下面一家子公司当总经理，他说想要买一批新产品，新达集团好像在你的名下吧？怎么样，我找个机会约约他？”

　　“好好，”乔莉打死也想不到，施蒂夫叫她来，居然是为了帮她，“谢谢施总。”

　　施蒂夫看着，笑了，“我帮你，也是站在工作的角度。”他笑着加重了语气，“我不过是不忍心，看见一个职场新人，被人当枪使，使完了，就像一个垃圾，随时要被扔出去！”

　　乔莉的表情僵硬了，施蒂夫最后一句话，像一根刺，深深地扎伤了她的心。她真的那么可笑吗，在赛思中国，乔莉不过是一个垃圾式的小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