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7日凌晨5点30分，上海“莲花河畔景苑”的一座13层高楼突然完整地卧倒在地。20多天以来，媒体和公众围绕此事的讨论、怀疑、追问，以及相关调查始终没有停止。继曝光潜伏官董阙敬德之后，近日又有媒体发现了另一批潜伏者——倒覆的7号楼的40多户业主中，仅有30户现身与开发商协商赔偿事宜，还有10多户业主却始终没有出现。这不禁又让人浮想联翩，许多业主包括媒体猜测，这十几户神秘业主之所以神秘失踪很可能是有“难言之隐”。而更引人关注的是，有媒体跟踪调查后发现，7号楼还存在着层高价低、首付仅一成等奇怪现象。为此，快报记者于日前二赴上海对“楼脆脆”进行再调查，寻找这些置自己利益于不顾的失踪业主。
“楼脆脆”惊爆失踪业主
7月13日，有媒体报道，倒覆的7号楼已经卖掉了42套房，但是现身的购房者仅有30户，其余12户一直未见踪影，而且这12户所购的都是楼层、房型非常好的套房。有购房者猜测，这些“神秘业主”连沟通会、赔偿方案公布会都不来，背后一定有问题。7月15日，另一家媒体在一篇跟踪报道中披露，根据佑威房地产研究中心佑威楼市通系统对上海网上房地产的交易监测数据，“‘倒楼’中竟然有多套高楼层房源以低价销售，每平方米成交价比相同房型的低楼层房源便宜数百甚至上千元，个别房源与同期销售的同一房型房源差价甚至超过2000元/平方米。尤其令人不解的是，上述超低价销售房源中，还有一套房源的首付比例仅有成交价格的一成。”
有业内人士对此表示，如果该报道中的数据完全准确，那么可能的情况就是开发商或当事人向银行提供了虚假的成交价格合同，不排除有“骗贷”嫌疑，至于12户迟迟未现身维权的“神秘业主”则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原因。而坊间盛传失踪的“神秘业主”很有背景，和政府、开发商都有瓜葛。
7月16日，上述媒体又刊发了一篇后续报道，称有“倒楼”业主致电该媒体表示，其购房价格和佑威楼市通提供的数据不符，要远高于15日报道中的价格，他猜测可能遭遇开发商“阴阳”合同。
这一系列报道，使失踪业主的身份变得更加神秘，“虚假合同”、“骗贷”、“捂盘”、“权钱交易”这一串关键词成为对此事件的怀疑和猜测方向，“楼脆脆”事件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佑威回应：媒体曲解楼市通数据
带着失踪业主引发出的种种疑问和疑点，快报记者16日抵达上海后，首先找到了向相关媒体提供“倒楼”交易数据的佑威房地产研究中心（以下简称“佑威”）。
“媒体的报道曲解了我们的数据，我希望你们能予以澄清。”佑威房地产研究中心副主任陆骑麟一见到记者就抱怨，相关媒体的不实报道把佑威推到了风口浪尖。随后，陆骑麟向记者出示了一份佑威楼市通系统对莲花河畔景苑7号楼，即倒覆楼的成交记录。“这份记录是我们佑威系统监测到的上海网上房地产交易数据。”陆骑麟说。
记者在这份成交记录上看到，倒覆的7号楼有两个单元号，分别是24号和25号，每个单元每层有两户，整栋楼共有52套房子。目前除了1层、2层，24号的13层，25号的1001室（10楼01室，以下类推）、1301室没有成交记录外，其他楼层房屋已经全部成交，总成交量为40套，并非此前媒体曝出的42套。其中成交日期最早的房屋为2008年11月22日，最晚为2009年6月13日。成交记录还显示，倒覆楼的户型基本相同，只是面积稍有差别，每层楼的01室建筑面积为128.8平米，02室为127.79平米。
值得注意的是，该份成交记录上显示的成交价格并非某一套房屋的具体价格，而为“当日均价”。“有关媒体就是用我们数据中提供的‘当日均价’作为个别房屋的单价进行计算，得出了‘高楼层价格低于低楼层价格’、‘一成首付’等结论。”陆骑麟向记者解释，在佑威楼市通系统的工作原理是，每天实时抓取上海网上房地产的交易数据，然后根据前后两天某一楼盘的累计成交总面积和累计成交总价再计算出当天的成交均价，用成交均价再算出个别房屋的成交总价。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系统给出的成交价格和业主真正的成交价格有所不同的原因。”陆骑麟说，房屋是一种特殊商品，根据楼层、位置、户型等不同因素，其价格也千差万别，而在上海，一般来说是楼层越高，价格也越贵，而佑威计算的成交均价并不能体现这种差别性。
陆骑麟给记者打了个比方，比如某一天莲花河畔景苑累计卖出了2套面积相同的房子，分别位于13楼和1楼，而13楼的实际成交价格为2万元每平米，1楼的成交价格为1万元每平米，那么当天的成交均价为1.5万元每平米。“这个价格当然不能作为个别房屋的实际成交价格来计算。”
在此后的采访中，一些业主向记者提供的房屋实际成交价格也佐证了陆骑麟的这一说法。如24号1001室的实际成交价为15250元每平米、24号701室的实际成交价为15000元每平米，而成交记录上显示这两套房的“当日均价”分别为13102元每平米和14955元每平米。同时，记者在这份成交记录上还看到，2009年4月2日成交的25号401室和24号502室，其“当日均价”都为14619元每平米，而据陆骑麟透露，这一天同时成交的还有27号12楼和26号7楼的房子，“当日均价”只能反映这4套房的平均价格。
而对于有关媒体称有房屋首付一成的问题，陆骑麟表示，按照“当日均价”计算出成交总价和实际成交总价肯定会有误差，一个错误的数据当然只能得出一个错误的结论。
此前有关媒体的相关调查称，“根据佑威提供的成交记录，25号楼的1202室的成交总价是167万元。但是，上海市闵行区房地产交易中心登记的房源资料中显示，该房屋总贷款额达到150万元，按此计算，25号楼1202室的业主仅仅支付了17万元的首付款，只相当于总房价的10%左右。”
快报记者在陆骑麟提供的成交记录中看到，25号1202室成交当日的“均价”为12968元/平米。“实际价格肯定比这个高。”一位戴姓业主告诉记者，倒覆楼的价格是随着楼层的升高而升高的，12楼一般价格都要在18000元-19000元/平米。总价绝对不会只有167万。
一位自称“莲花河畔景苑24号、25号楼的业主总联络人”、同时也是“倒楼”业主的李洁（化名）告诉记者，她了解大多数业主的实际成交价格，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低价，“如果是在开盘当天下订的，开发商会给予500元每平米的优惠，这个是真实的，一套房子每平米相差几百块我们也是能够理解的，但相差上千元的价格没有看到过。”
至此，对于倒覆楼“低价销售”、“一成首付”的疑问算是有了初步的解释，但关于失踪业主的信息却尚无眉目。业内人士建议记者，可以根据成交记录到房地产交易中心查询房源的相关信息，或许能从中得到一些“潜伏”业主的情况。
5户购房者“深度失踪”
拿着佑威房地产研究中心提供的成交记录，记者随后来到了上海市闵行区房地产交易中心（以下简称“交易中心”）查询相关的房源信息。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只要填写一份查阅申请书，就能有偿查询相关房源的部分信息。
记者在一份名为“上海市房地产登记册查阅申请书”上看到，可申请查阅的项目共有9项，分别是“房屋状况及产权人信息”、“土地状况信息”、“房地产他项状况信息”、“预购商品房及预购商品房抵押信息”、“房屋建设工程抵押信息”、“房地产权利限制状况信息”、“房屋租赁状况信息”、“异议登记信息”和“文件登记备案信息”。
交易中心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由于莲花河畔景苑的房屋为期房预售，现在能查到的有用信息主要是“预购商品房及预购商品房抵押信息”一项。于是，记者将成交记录出示给该工作人员，要求其将40户的信息打印出来。记者从打印出来的“上海市房地产登记簿——预告登记状况信息”表中看到，该表主要显示了“房地产坐落地点”、“预购商品房权利人”、“贷款额度”、“放贷银行”及“贷款年限”等几个要件信息，而关于购房者身份、联系方式、成交总价、成交面积等信息则没有显示。记者向交易中心工作人员询问，如何才能查询到这些信息，工作人员表示，这些属于个人隐私，是不能公开查询的。
虽然不能查到购房者的具体信息，但在查询房屋“预告登记状况信息”的过程中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打印过程中交易中心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其中有5户——分别是24号1201室、902室、25号1101室、302室、402室没有相关登记信息。
成交记录上明明显示这5户已经成交，为何没有预告登记状况信息？面对记者的疑问，交易中心工作人员表示，已经销售的期房，如果无法在房地产交易中心查询到商品房预告登记状况信息，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开发商还没有为这些期房在房地产交易中心进行登记。
那开发商为什么不为这5套商品房进行预告登记呢？记者就此采访了熟悉房地产买卖流程的沪上某知名房产中介机构业务员王先生。王先生告诉记者，一般来说，开发商会累积一定量的成交合同，统一到房地产交易中心进行登记，中间可能会延迟一些时间。
但是，记者从成交记录上看到，除了25号302室成交时间为2009年6月13日，距离“倒楼”事件发生较近外，其他4户日期都比较早。最早的24号1201室成交时间为2008年11月22日。而且在这些日期之后的很多房子都已经进行了登记。
“那么还有些情况就是这个房子出了问题。”王先生又给出了另外两种可能，一种情况是这些房子可能付了订金，但没有签合同，或者撤单了；另一种情况为首付已经付完，预售合同也签了，但是贷款一直没有办下来，这样就不能通过审核，开发商也不会把这类预售商品房拿到房地产交易中心进行预告登记。
那会不会是开发商瞒报信息？对于记者的疑问，王先生表示这种可能性存在但很小，“现在各项监管都比较严格，这种事情很少发生。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成交记录有误。”
难道真的是成交记录的问题？记者再次采访陆骑麟核实信息。“这里面的可能性很多，”陆骑麟表示，佑威楼市通系统监测上海网上房地产交易信息，只记录成交信息，但不记录撤销合同信息。所以，无法查到登记信息的期房，可能是该合同已经撤销。此外，陆骑麟还告诉记者，佑威这份信息中的“成交”并不一定意味着就是签合同，仅交付订金的也在其统计的“成交”之列。
虽然业内人士对于5户无法查询预告登记状况信息的房屋给出了种种可能性，但这一奇怪现象所引发的一连串疑问在记者脑中并没有消除。而在随后的采访中，业主李洁告诉记者，她购房后去售楼中心打印发票时，曾看到24号1201室已经成交，总价为180多万。“他的楼层比我高，但价格比我低，这也是有可能的，如果他是开盘当天订的话，就有500元每
平米的优惠，而且那时的房价没有我买时那么高，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已经现身的所有购房者的购房总价在万元以后都有零头，而他万元以后的零头是没有的。我当时还想，这家估计和开发商关系好，连零头都抹掉了。”李洁表示，现在想来，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之后，记者致电开发商代理律师电话，希望其对此事进行回应，但电话一直无人接听。而开发商代理律师所在的上海市建纬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朱树英律师告诉记者，作为开发商的代理律师所在律师事务所，所有合伙律师之间已经签订了一份协定，一律不接受媒体采访。
不管这5户房屋是什么原因没有在房地产交易中心进行预告登记，由于无法查询到房屋的具体信息，其购房者也无从查找，而成为此次事件中的深度“潜伏者”。这一奇怪现象引起的疑问和猜测将会长期存在，而且相信这一事件也会随着相关部门的调查最终水落石出。
失踪业主浮出水面
根据此前媒体的相关报道，失踪业主有12户，而由于成交房屋总套数减少2套，剩下的10户中又有5户为深度“失踪”已经无从查找，那么应该还有5户失踪业主处于“潜伏”之中。7月16日晚间，记者带着从闵行区房地产交易中心获得的信息找到了倒覆楼业主召集人李洁，她手中掌握着已经在倒覆楼“业主联盟”登记的购房者名单。
在对35份“上海市房地产登记簿——预告登记状况信息”中“预购商品房权利人”姓名的比对下，很快5户失踪业主被找了出来，分别是25号701室、901室、902室、1201室和24号1101室。“这5户人，在历次协调会上我从来没有见过，名字也没有出现过。”李洁告诉记者，楼倒了以后，作为“召集人”，已经出现的业主她都认识，而且和其中大部分人都十分熟悉。从查对姓名的过程来看，李洁此言不虚，看到某些名字，她能够很快地说出他们所购房屋的信息，她甚至还说“我还能想起这个人长什么样。”
记者在“上海市房地产登记簿——预告登记状况信息”上发现，被李洁指出的5户未现身业主信息和其他业主并没有多大区别。从登记姓名上看，有的就是一家三口或夫妻，贷款也都办了，而且额度也不低，最高的贷款133万元，最低也要60万元。
李洁表示，倒不是说这些未现身的业主有什么问题，但“我们也希望他们能够站出来，和大家一起团结一致向开发商讨个公道，维护自己的切身利益。”
□快报记者 陶维洲
■已成交的40户业主中，有10户“失踪”，其中5户没有在闵行区房地产交易中心备案，原因不明
■另外5户失踪者名单经调查浮出水面，快报记者设法采访了其中的两户
■两户中，有一户现居住开发公司所在地梅陇镇，一户位于市区；两户人家均为普通职工家庭
■两户失踪业主均否认自己刻意“潜伏”，称正在等待最终赔偿方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