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部副部长、原北大副校长郝平接受快报专访:
希望《季羡林全集》能尽快出版
郝平记得去年8月6日给季老拜寿的情景。面对前来祝寿的人,季老打趣道,“你们千万不要祝我长命百岁,我今年97岁了,这样说顶多只能再活三年。”
穿身中山装,非常简朴。北大校园里,学生不少是骑车如飞的,前面如果有人挡道,一般都是长按车铃催促不已的。然而,只要学生知道前面慢慢地走着,挡住了他们道路的是季先生,他们都会跳下车来,安静地在后面推车而行,不少时候,季先生茫然不知自己身后排起了一条长龙。
关于先生的传说,大家也都耳熟能详。由于先生穿着简朴,经常会被人看成是学校里的老工人。不止一次,季先生会被来报到的新学生叫住,替他们看行李。季先生每次都原地不动地替他们看守行李,有时候会一看两小时。自然,这些学生两三天以后就会在北大的迎新会上,看见季羡林先生坐在主席台上。有一年的大年初一,季先生推开家门,发现门前白雪皑皑的地上,写满了来自北大好几个系的学生的问候和贺年之词,季先生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在北大竟然形成了一种新的传统。
季先生的简朴人所皆知的。但是,知道他慷慨的人就不多了。前几年,北大接受了一笔最大的捐赠,仅仅是古字画就有四百多幅,就是来自于季羡林先生。季先生在“文革”前省吃俭用的钱,几乎都用于此。他收藏的底线是齐白石,这些收藏当中甚至有苏东坡的《御书颂》。光这些价值就以亿计了吧。季先生捐出的不仅是字画,还有古砚、印章、善本和毕生积蓄的稿费。
奖掖后进
上世纪80年代初,郝平在北大校办工作的时候,经常接触到季老。20多年的相处,郝平跟季老非常的熟悉,关系相当密切。
季先生对后进学者的奖掖是不遗余力的。无论自己多忙,也无论自己手头有多少更重要的工作要做,总是乐于为他们的著作写序,这就是季先生序写得如此之多的原因。至于替年轻人看稿子,推荐发表,那简直是家常便饭了。也正因为这样,很多年轻人和季先生年龄、地位都相距遥远,但都发自内心地热爱这位长者。对于这点,郝平深有体会。1998年1月份,郝平写了一本书《北京大学创办史实考源》,北大出版社说要有一位学者专家认可才能出,就找到季老希望他能帮忙推荐,当时已是八十七岁高龄的季老花了两天通读完全稿,不仅一笔一画写了序言,并题写了书名,还对其中一些章节提出了修改意见,去年北大110周年校庆之际,季羡林先生专门为该书再版题词:华夏文明薪火的传承,中国现代教育的开端。“回想起季老对年轻人的关心爱护,的确是历历在目。”郝平心情沉痛地说。
批“博士热”“抄袭风”
目前国内学术失范,学术腐败猖獗,媒体上此类消息屡见不鲜,其实《季羡林文集》中收录的一篇1946年的文章中就有这样的例子。始作俑者——一位姓丁名福保的大学者,其“制造”大作的行为,深令季先生为之蒙羞。
在《假若我再上一次大学》中,季老举了自己当年写博士论文的例子。“我拿到了一个有关佛教混合梵语的题目。用了三年的时间,搜集资料,写成卡片,又到处搜寻有关图书,翻阅书籍和杂志,大约看了有一百多种书刊。然后整理资料,使之条理化、系统化,写出提纲,最后写成文章。”论文写成后并没有完,“需要从头到尾认真核对,不但要核对从卡片上抄入论文的篇、章、字、句,而且要核对所有引用过的书籍、报刊和杂志。”写论文,季老强调一个“新”字,“见解不论大小,唯新是图。论文题目不怕小,就怕不新。只有这样,学术才能‘日日新’,才能有进步。否则满篇陈言,东抄西抄,饾饤拼凑,尽是冷饭,虽洋洋数十万甚至数百万言,除了浪费纸张、浪费读者的精力外,还能有什么效益呢?
季老在文章中痛陈过当今学术急于求成的功利心理。在《论博士》一文中,季老写道,“君不见在今天的大学中,博士热已经颇为普遍,有的副教授,甚至有的教授,都急起直追,申报在职博士生。是否有向原来是自己的学生而今顿成博导的教授名下申请做博士生的例子,我不敢乱说。反正向比自己晚一辈的顿成博导的教授申请的则是有的,甚至还听说有一位教授申请做博士生后自己却被批准为博导。万没有自己做自己的博士生的道理,不知这位教授如何处理这个问题。”
“季老的去世,是学术界的重大损失,不仅因为他的学术成就,也因为他堪称治学的典范。”郝平说,季老一生治学严谨,提倡一点一滴做学问,讲究求实考证,对弄虚作假的抄袭之风非常痛恨,他的这种精神值得如今的学者专家们学习。
□快报记者 陈曦
昨日,正在马来西亚进行访问的教育部副部长郝平闻知季羡林先生去世的消息感到“非常震惊”。因为季老在北京301医院养病的三年期间,郝平是隔几个月就要去看看季老的,彼此交流教育问题、文化发展问题、外语教学问题,都谈得相当深入。“季老的去世是学术界的重大损失、文化界的重大损失、更是国家的重大损失。我希望能抓紧时间将《季羡林全集》尽快地出版。”郝平表示,“回国后会写一些关于季老的纪念文字。”据了解,《季羡林全集》由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出版,计划出30册,目前已经开印了前6册。
“千万不要长命百岁”
“今天早上,我北大和北外的秘书同时发短信告诉我:8:50季老先生去世了,我非常震惊,心情非常悲痛。虽然生老病死是每个人无法摆脱的自然规律,也知道季老由于身体状况最近三年一直住在301医院,但突然听到老人家去世的消息还是接受不了。”
郝平记得去年8月6日给季老拜寿的情景。来拜寿的人很多,闲聊中,季老打趣道:“你们千万不要祝我长命百岁啊,我今年97岁了,这样说顶多只能再活三年。”“那祝您寿比南山,活到128!”郝平说。现在回想起来,郝平无比心酸,“老先生对生的渴望是那么强烈,他还是走得早了。”
最近一次拜访季老是去年年底。郝平接到季老秘书电话,季老问秘书“怎么好长时间没见到郝平了”,于是带了季老喜欢的俄罗斯红菜汤过去,那次两人就外语教学的问题谈得很深入,就现在的大学生怎么学外语,季老作为语言大师提了很多实用的建议。“本来打算这次回国后去拜访先生的,还说要给他过98岁大寿,谁知却等不及了。”
年高德劭的长者
1978年郝平进入北大历史系学习,当时季羡林担任北大副校长的职务。虽然没有亲耳聆听过季老的教诲,但总能远远地看到老先生一眼。戴顶蓝色的旧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