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以“段子”知名的津门女作家王小柔,几年来坚持不懈地用她的哏段子涂写我们鸡零狗碎的日子。向来以损时尚贬流俗为乐的王小柔,这次也没放过幽潮流一默的机会,在篇章语里,又小小讥讽了一下白领喜欢用星座测字算命,还对眼下的经济危机给予“严重”关注,高呼“在这样的经济情况下,我们坚决要做省油的灯”,并对大学生就业难表示“深切同情”。
[上期回顾]
赵文雯为了适应外企对员工的着装要求,把身子裹得像个粽子,穿着足有四十厘米高的长筒靴。据说在单位反响不错,但没多久就被高筒靴的跟儿绊倒,磕掉半颗门牙。Y姐本来素面朝天,但因到30岁还没找到男人,于是改做圈养型美女,但没掌握要领,适得其反。
生活杂谈
三Z女人
现在三Z女人很时髦,眼神稍微迷蒙些就能让那些容易动心思的男人五迷三道。所谓三Z是指姿色、知识、资本。美貌当然是她们最重要的基础设施,加上满是外文的学历证和银行里一辈子不愁吃喝的钱,人家压根就没像咱似的庸俗地指望靠婚姻解决家里的住房问题。尽管男人们像动物园里发了情的大孔雀,一个劲儿追在人家屁股后面晃悠彩色羽毛,可三Z女人六根清净,认为这种在大白天到处抖搂身上土的小把戏很没意思。
在黄头发、假胸脯还没有流行那会儿,小董就是个地道的三Z女人。她乍一看特像天生尤物,可据她说,从上到下纸里包火,整个人就是一件现代整容技术的精品。因为有她这句话,我跟她开玩笑一向都规规矩矩,从来不敢东摸西捏,实在怕碰坏了什么小零件咱赔不起。
她有不少男朋友,给我的感觉是遍布全世界,因为经常从她嘴里蹦出的国家是我听都没听说过的。那些男人送她来自不同地区的香水,小董一般喜欢把塞在礼物袋里的小纸条拿出来,用一个可爱的带有吸铁石的橡皮小人贴在冰箱上,留着夜深人静时自己陶醉。有一张卷了边的,一直放在第一张的好位置,那上面写着李白的一首诗:美人在时花满房,美人去后留空床。床上绣被卷不寝,至今三载有余香。
小董身上那股味儿是够猛的,我经常像中了煤气一样太阳穴跳着疼。我盘算着何时能把她带我们家以前住过的老楼去,因为那里耗子蟑螂日益猖獗,她去了没准儿能给当地百姓除四害呢,可又觉得这活计有些委屈了小董的身份,只好作罢。
有一天,小董找了一堆朋友去她家吃饭,她在厨房将自己做的烤鸭切成片,放上西红柿片,然后切开柠檬,挤汁,小心地浇在鸭子上。柠檬香扑过来,她问我,你看那首诗想到了什么?我答:流氓。另一个人答:红袖添香。小董夸我有想象力,另一个说我内心阴暗。
小董喜欢打网球和高尔夫,网球就算我跑折腿也接不着几个球,所以从来没参加过她组织的活动,当她说到高尔夫的时候,我抱着见见世面的小市民态度欣然前往。当车来到一个写着高尔夫练习场的墙根儿底下,我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高尔夫运动。同去的人有的打过,在议论多少杆、果岭什么的,那些没打过的,脸上也是一副吃过见过的样子,穿得跟戴孝似的,一身白运动服外加一顶白帽子。
所谓球场,不过是块将近五百平方米的空地,坑坑洼洼,用白油漆画出几片假水面,地上斜插着几块牌子,写着50、100之类的数字。场地的周围用一圈尼龙丝网围着,如果加个顶子,再往里扔俩麻雀,就可以成个百鸟园。这实在跟我梦想中的绿地、阳光、电瓶车、起伏的山水相差太远,别说溪流草丛,看不见被风吹起的塑料袋就不错了。
小董好像并不在乎这些,她说在海南博鳌高尔夫球场打一场高尔夫球果岭费八百、租杆费一百五、球童费一百二、租车费二百,而在这热身简直太实惠了。她善于说实惠,跟我喜欢说便宜一样。可图便宜就别抱怨太多,我闷头照猫画虎地学着别人握住球杆,同时非常别扭地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夹住右手的小拇指。大家都面朝一个方向用“兄妹开荒”的劲头抡膀子,然后盯着那些数字看看打到多少米了。
我跟傻子似的憋足了劲把小白球一个一个打出去,我根本不介意远近。好不容易那么一大筐球终于见底儿了,球童又给我拎来一筐,绝望。我觉得我已经快把自己的小拇指给掰折了,每击一个球我就想起一次渣滓洞。
小董告诉我这项运动是苏格兰牧人放牧时,偶然用棍子将一颗圆石击入野兔子洞里之后发明的。你说这苏格兰人也是,多不让人省心,发明这项毫无乐趣的运动不知道弄丢了多少只羊呢。花那么多钱并且远不如咱这儿的弹球好玩。
三Z女人总是高瞻远瞩,跟你不是谈论世界经济,就是某个国际明星养的蜥蜴是从哪个地区进的货,别说男人,连我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都觉得异常吃力,因为我根本接不上话。小董倒不嫌弃我,昨天打电话问我对英式橄榄球感不感兴趣,我说我觉得青果口感还不错,她在银铃般的笑声中回应着:我就喜欢你这样。可是我觉得自己的心都凉透了。
俏也不争春
人家都说有丑男无丑女,女的好歹打扮打扮就能看得过去眼儿,可现在女的对自己越来越苛刻,幸亏一个人就一张脸,这要跟魔方似的有好几面还不得忙乎死。流行靳羽西那会儿,哪个女的都赛演员似的,长得好坏根本看不出来,全是戏装扮相。眼皮的颜色随衣服走,一人脸上一块怀春的桃红,面积大小不一样而已。那时候我才知道讲究人洗脸不能拿手或者毛巾直接胡噜,要用洗面海绵,脸干净了还得用各号刷子往脸上刷色,跟装修似的。
当赵文雯跟疯子似的一套一套买“靳羽西”的时候我还素面朝天呢,因为我经常说不化妆是因为自己长得好,其实我是不会化妆,而且觉得每天出门跟装修似的太麻烦。
当赵文雯描眉打脸长达半年之久,我也动了让自己苦争春的念头,电视购物里一边教你化妆一边推销自己的产品,我看了一期,跟里面学着买了一瓶具有魔幻效果的睫毛膏,反正也不贵。对着镜子拿小刷子往睫毛上一蹭,嚯,效果还真不错,当时就跟拔丝山药似的,好多根儿黑丝顺着睫毛就被带起来了,可你倒是断啊,那东西还挺有韧性,你拽多远人家能拉多长,还得拿剪子现铰。
我一边照镜子一边想,就凭我这睫毛,演封神榜都不用参加海选。这回想戴眼镜是不行了,一忽闪再把镜片刮坏了,只能想其他辙,比如把望远镜改装,镜片换成近视镜的,到哪儿看东西手搭凉棚不管用的话,就直接举望远镜。
我把赵文雯喊来看我的魔幻睫毛,她一会儿就受不了了,自己捂着眼睛装瞎子,她说眼晕,因为我总故意把眼睛一眨一眨显得很无知,其实我倒没想总眨眼,我的眼皮跟举重运动员似的,你想啊,一个眼皮能有多大劲儿啊,眨眼已经算重活了,还扛着许多假睫毛。
后来听说有嫁接睫毛的,我始终想不通,这又不是两根绳子,不够长俩系一块就行,难道还得跟柿子树似的,嫁接完了能长黑枣?正在我满脸疑惑的时候,赵文雯走了,临走她很职业地翻了我的眼皮看了看,说:“你睫毛也不短啊。你鬼缠身吧,非跟睫毛过不去?”
好在鬼缠身的不止我一个,转天某位有爱心的朋友就给我拿来了她的睫毛膏,并兴师动众地拉了两个陌生女人一起给我评判。我就在大家的肯定和鼓励下,把跟我们家马桶刷长得差不多的小刷子伸进瓶子里,使劲粘!反正也不是我花钱买的。臭油般黏糊糊的黑膏状物体又被蹭在我天然的睫毛上。她们都啧啧称叹。
我一打量,好么,抻出来的睫毛全一边长,跟排笔似的,以往的纤细型变成粗壮型,无论近看还是远看,眼皮上都像被插着好多小黑棍儿。有一个女人赞叹道:“嗯,眼睛型一下就出来了,目光都显得深邃了。”上眼皮这样也就罢了,居然轮到下眼皮时也这效果,气得我一闭眼,我这口深呼吸还没喘过来呢,就觉得眼皮不得劲儿,再想睁,是睁不开了,全粘住了,还倍儿结实。我也不敢用手硬扒,万一再把我那不多的睫毛给带下去怎么办?
耳朵里开始听见众人一阵骚乱,一会儿一块湿漉漉的热毛巾捂我眼睛上了,擦来擦去,终于让眼皮松动,稍微能露个缝了,我用小眯眯眼看了一下脸盆,那一盆黑水,跟写了多少大字似的。再一照镜子,我脸上也流着黑水儿,整个一女包公。
最后,我决定放弃化妆,出门抹点儿防晒霜得了。我很大方地把那瓶魔幻睫毛膏送给提供“排笔”的女人了。知道这件事将会成为赵文雯到处败坏我的话把儿,因为我一周后就发现她把MSN上的签名改为:“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叫”。气死我了!
王小柔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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