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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决定以电子邮件的方式采访一批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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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 年 5 月 16 日 星期   重要律师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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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发生后,苏辞职了
  [内容简介]

  米娅,一个有点二百五,有点唠叨的姑娘,毕业于国内最高学府,进入一家世界500强的外企工作。她经历了6个老板,每个老板的脾气和性格各不相同,她在和不同老板既斗争又合作的过程中,逐渐从一个职场新人,成为一个胸有城府的职业女性。但是唯有一点不变,米娅认为工作需要讲求投入产出比,而聪明地“混”是最好的方式。

  [上期回顾]

  Helen查出得了肺癌,而且是晚期,这个消息让我非常震惊。到医院探望过Helen后,回到家我大哭了一场,发誓不要做Helen这样的人。我决定去法国留学,念一个关于奢侈品牌管理的MBA,苏和晓含听说后反应不同,苏不同意,而晓含赞成。

  三个月以后,我如愿以偿地收到了录取通知书。那一刻,我狂喜——这真的是我想要的,我确定。

  巴黎,我坐在电脑前,看晓含给我写的一封信。她告诉我,苏辞职了。她把苏的原话写在下面:

  一

  我是辞职了,上周办完了所有的手续。我没发生什么事,没有搞办公室恋情,没有和老板个人发生冲突,也不是工作压力大到无法承受。真的。我也没有冲动,决定辞职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非常轻松。

  我只能说这次辞职有一个导火索,就发生在一次会议上。那次会议规格比较高,基本上公司的大老板们只要没出差的都在座。之前我一直很烦躁,也许是那几天地震的消息看的吧。会议结束之后,正好离午饭时间还有个15分钟,大老板Jerry和副总裁还在开玩笑,我憋了很多天的气一下子就发出来了。

  地震一个多星期了,我们公司没有任何表示,既不主动向震区捐款,也不组织员工捐款,很多中方员工都向人力资源部提议,得到的回答都相当含混。不少人干脆自己去银行捐款,但这不是个事儿你知道吗?我们公司在中国赚了多少钱,老板们最清楚,本来这也是正常,公司就是为利润的,但是为你创造了巨大财富的国家发生了这么大的灾难,居然反应如此迟钝,这让我很难接受。

  我清楚地记得2005年卡特里娜飓风的时候,公司大大小小的老板是多么上心,人力资源部第二天就向所有中国公司员工发布了个人捐款的倡议,公司也随即捐出了一大笔。他们爱自己的国家,国家有灾,倾力相助是应当的,但是这和这次地震公司的反应相差太悬殊了,也太刺眼了。

  我当时也没考虑太多,只是咣叽跳起来。我问Jerry,这次四川发生了大地震,公司打算怎么办。Jerry愣了一下,好像没明白我说什么。我又说:“这次地震震区损失惨重,每天的伤亡数字都在上升,全国瞩目,世界瞩目,我认为我们的公司应该对此有所表示。”

  Jerry这回听明白了,他说:“人力资源部正在研究。”我很不接受这样官僚和外交口吻的说法:“为什么我们不能拿出2005年救助卡特里娜飓风时候的效率呢?”

  Jerry好像有点不高兴,他耸了耸肩膀说:“这不一样。”这句话彻底惹翻了我。什么叫不一样?因为那是“我”的国家,而这是“你们”的国家,Jerry情急之下说出的话更真实地表达他的内心。

  我一字一顿地说:“我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中国和美国,人的命都是一样的,失踪的人需要找到,受伤的需要救治,死难的需要安葬。”

  办公室里异常安静,和我一样的中方员工都盯着Jerry,而几个外方经理有的低着头沉默不语,有的看着副总裁和Jerry。

  Jerry这时候突然问我:“苏,你是四川人吗?地震是发生在那个地方吧?”

  我有点蒙,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我不是四川人。”

  Jerry说:“那我就有点奇怪了,为什么你对捐款这件事这么紧张。我的意思是,那儿并不是你的家乡对吗?”

  Jerry说这话的表情我记得很清楚,他不是挑衅,也不是讽刺,相反,他的表情相当诚恳——我实在不愿意说真诚这个词。我有点疑惑我有没有听错,我又看了看副总裁,发现他也在看着我,我只能说,他的表情非常好奇。

  我说:“四川不是我的家乡,但它是中国的一部分,如同新奥尔良受灾的时候,纽约人也一样提供帮助。”

  Jerry非常认真地说:“我认为那是不同的。中国当然是一个国家,非常大,有美国5倍以上的人口,你们很多地方的人不管是吃的穿的都不一样,甚至是说话都不能互相听懂,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点,比美国和英国的区别还要大。我也听到过你们之间还以这个来互相取笑,比如哪里的人是不可信任的……我的意思是,中国难道不就是三十多个文化、贫富不同的小国组成的一个政治联合体吗?”

  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去回应,我只记得我好像说:“如果你这么理解中国,我觉得很遗憾,因为这种看法已经错误得不值得一驳。我更遗憾我会为这样的公司工作,它在这里发布煽情的广告,告诉别人它来提高大家的生活品质,它在这里赚取了巨额的利润,但是对这里的历史和人们的理解却荒唐到了可耻的地步。”

  我离开了会议室,走出了公司。我在街上走了一个下午,直到实在走不动了,找了个咖啡馆坐下来,喝了杯咖啡。我想了很多,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脑子里一会儿堵住了,一会儿又空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二

  我对生意很有兴趣,这是我踏入这家公司的初衷。可是我想不清楚的是,这些年我到底在为这家公司工作,还是为我的理想工作。我告诉自己,我要在这里学本事,然后开创我自己的事业,我还梦想我的事业要开到国外,开到东南亚,开到中东,开到欧洲和美国,我要建立一个世界性的公司。我不知道如果我能建立这么一个公司,到底这家公司会和QT有什么不同?

  我爱中国,这话说起来很肉麻,在她受罪的时候我会心疼,我会痛苦,她被人误解我会愤怒,会觉得羞辱。Jerry不是个坏人,副总裁虽然没有说Jerry的那番话,但是他们想的是一样的,他们就是这么看中国,这么看中国人。你可以说他们是自大的傻子,我也并不是因为他们感觉被冒犯……我说不清楚。不过他们倒让我考虑了一个问题,这些年我积极地把一个外国品牌的东西销售到各个地方,连偏僻的县城都能买到这个品牌的产品,这些事到底有什么价值,我对这个国家又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

  以前我老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应该持续优秀,上学的时候是第一,进了公司就应该升职加薪,但是我现在不确定。我在外企中拼命,老板们除了关心销量,还天真地认为中国是三十多个国家的联合体。商业到底是个多么神奇而可怕的东西,能让人如此浅薄和冷血同时还洋洋得意。如果我以后的公司开到国外,我会不会也同样因为追逐利润而变得心无牵挂,一心一意地只对财富负责?生命苦短,也许有一天一个无妄之灾就会让我离开这个世界,如果那时候我还在QT积攒所谓的商业经验,我会后悔。

  我辞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联系灾区,我想要去帮点忙,可是人家问下来,我发现除了会卖东西,我什么本事都没有,我连一周买一次东西都托楼下小超市的小弟帮我扛上来。我不懂得机械,车开得很烂,不懂心理学,人家很含蓄地建议我还是呆着,不要贸然去灾区。我只好又捐了一点钱。我努力准备,这几天我找到了我能够找到的所有心理学书,中文的英文的,只要沾边我都看。我只有一个收获,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心理健康的人,相反,我褊狭、自私、暴躁,我想让自己得到承认,但这些年来,我得到的一切根本不让我觉得有任何幸福和满足。

  我还没想好以后要怎么样,但是不要紧,以前老觉得时间很紧张,不是为了这个项目就是为了那个项目,现在我不觉得紧张了,就算我用一年的时间去想,去试,也都来得及。

  晓含,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很清醒。Mia当初放弃这里去法国读书的时候我还强烈反对,现在我觉得至少她选择离开一个她并不真喜欢的事是明智的。幸福的前提是坦然,条件是能创造性地为他人服务,但也许这个服务是应该去满足别人真正的需求,而不是开发出大量虚假的需求,让人欲壑难填。

  这就是苏跟晓含说话的全部内容。

  秦与希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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