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我下楼取牛奶时，就会想起赛买提大叔。在那段岁月里，他给我们这些南京知青送奶羊、挤羊奶渡难关的日子就像昨天发生的事，一件件浮现在我眼前……

　　女儿出生后，赛买提大叔给了我们一头羊

　　那是1976年3月，在新疆阿瓦提丰收三场广袤的土地上我女儿出生了，由于母乳不足，缺少奶水，营养不良而导致她体弱多病。我的好友，阿瓦提县阿音柯公社库拉斯大队的赛买提就在我们连队附近放羊，他看到我们夫妻俩整天愁眉苦脸的样子就提出：与其从南京千里迢迢寄奶粉，倒不如从他羊圈里牵一头奶羊回家喂养挤奶。第二天我从他羊圈里挑了一头肥壮结实、正在哺乳期的奶羊，哪知它死活不肯挪一步，原来羊是恋群的。没办法，赛买提只得把整群的羊赶到我家门口，连拉带拽地把它赶进我家院里，回头一看又多了一头，原来是小羊羔跟着妈妈进来了。

　　一开始，大羊极不配合，头顶脚踢不让你靠近；小羊羔冲着我们咩咩地叫，真有大人哭，小孩闹之势，赛买提只好把羊羔抱回羊圈。看不到羊羔的大羊安静了些，我把羊头和一条后腿固定住，挽起袖子开始挤奶，从未干过此活的我以为双手一挤羊奶会像自来水那样哗哗直淌，其实不然。本地的山羊产奶量本来就不高，加上我操作不当，挤了半天未见一滴。赛买提看到我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可乐坏了，于是他就耐心地、手把手地教我调整姿势，终于见羊奶如针尖状地滴出，一碗奶挤满，人累得腰酸手痛，身上流的汗比挤出的奶多得多，然后再用纱布过滤杂物，烧熟后饮用。

　　此后，我家似乎多了一位成员，早晨给它割草，中午把羊羔抱来见见面，晚上还把有限的口粮省一点给它加餐，它也不辱使命，产奶量一天天提高。这一碗碗饱含着浓浓民族情的羊奶不仅给我女儿，也给其他知青子女解了燃眉之急。

　　我教他汉语，他教我维语

　　赛买提还有一手做拉面的绝活，只要他到连队来，总要到食堂露一手，他神秘地说；必须加进一种叫肖尔拉（梧桐碱）的调料，才能拉得细，吃得爽口。

　　在他的帮助下，我们学会了砌火墙，挖菜窖，编箩筐，擀毛毡。我们知道了葡萄干是把葡萄整串地挂在四面通风的房子里晾制的，而哈密瓜一定要用网兜挂在木梁上才能保鲜到来年……对此我曾以多种方式表达我的谢意，但都被他婉言谢绝，他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要我教他汉语。上世纪70年代文革期间维吾尔族老乡学汉语就如同我们现在学英语一样，热情相当高，他们也认为不懂汉语不利于今后的发展。于是他从毛主席语录到日常生活用语，无不刨根问底，弄得我招架不住，经常无以对答。为提高听说能力，我俩还订了君子协定，即见面后他讲汉语，我讲维语，直到讲不出为止，但每次都是我甘拜下风。

　　在赛买提等民族兄弟的帮助下，我们的生存能力得以提高，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岁月。

　　他还惦记着羊奶喂大的南京娃

　　2000年金秋时节，我们八十多位老知青代表终于有机会重返塔里木，回到了魂牵梦萦的丰收三场。已是库拉斯乡党委书记的赛买提得知我们来到的消息，特组织了百余辆摩托车，浩浩荡荡地把我们的大客车从库拉斯护送到丰收三场。

　　场部更成了欢乐的海洋，学生吹号打鼓，而维族老乡则弹起热瓦普琴，跳起了欢快的麦西来普。我们这些“贵宾”穿行在欢迎人流中，不知不觉都哭了。赛买提一见到我就十分关切地问那些用羊奶喂大的南京娃怎么样？我高兴地对他说：“他们十分结实健康，能吃羊肉不怕膻；羊肉串一吃一大把，涮羊肉一吃一大盘。”赛买提听了哈哈大笑，他笑得那么纯朴，那么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