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堡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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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本书记述了罪犯的犯罪过程及其在狱服刑改造的基本情况,在平凡的讲述中,让人们对监狱、对罪犯在狱中的生活和有关活动有一个大致的了解,进而对人们进行法制教育和规诫警示,劝告人们远离犯罪;同时,亦可让善良的人们认识形形色色的犯罪,增强自我保护意识,尽可能地免遭伤害,把犯罪造成的损失降到最低最小。
[上期回顾]
汪玉生原是一家商场柜台的负责人,老伴前几年去世了,儿女都已经成家。看上去老实本分的他,在不到两年时间里,先后诱奸、猥亵了七个幼女。进了监狱后,子女都不认他了,监狱里的其他人也欺负他。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他用早已准备好的磨得很锋利的石片向手腕上割去。
汪玉生当上了“园艺工人”
2001年的国庆节既不非常热闹,也不十分冷清。七天的长假,使得原本忙碌的人们终于有了一个休闲的时间,串亲戚的,逛公园的,聚会的,旅游的,尽情享受这美好的时光。
监狱则另是一番景象。虽然犯人们也可以歇上几天,但是管教民警却是“加强期”。越是这样的节假日,他们越是不能懈怠。为了淡化罪犯思念亲人、怀念家乡的情绪,他们想方设法组织了各种各样的活动。所以,节假日的监区,倒是喜庆气氛很浓的一方天地。
汪玉生则更是忙得不亦乐乎。一大早,他就把各色鲜花排放在集训队的大门口,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却也姹紫嫣红,很显妖娆。这时候,他正在给门前的两排树剪枝打杈。他也很会照应自己,坐在一个小凳上,剪几下,看看,再剪几下,再看看,然后把小方凳朝前挪一挪,他则站在原地前后打量一下,补修上几剪子,然后又坐到小方凳上继续干活。他的动作不紧不慢,颇为娴熟,真像一个老园艺工人。
他工作得很专注、很投入。我走到他旁边站了好一会,他才蓦地一惊,赶紧站了起来。他的皮肤确实很白,而且比较细。刚刚过去的夏天并没有给他留下多少印记。他的气色很好,头发也和其他犯人一样剃得光光的,但从那短短的发茬来看,还是黑多白少。仲秋的艳阳照耀着他,把那张白脸染上了一点红色。
孩子们来探望关在监狱里的父亲
旧事重提,汪玉生有点伤感,又比较激动。他说:是政府干部挽救了我,是他们帮我找回了这条老命。说老实话,吃了官司,蹲了监狱,是我罪有应得。到里面吃了那么多苦,我都撑下来了,这是报应嘛,应该受的。但是那些人,那些小年轻的,他们玩你,他们把你不当人,你还没有办法。抗,抗不动;躲,躲不了。那时,我也不敢向干部报告,生怕问题没解决,反而遭到更可怕的报复。那种日子,真是生不如死啊。再想想,自己做了这种丑事,儿子女儿都不认我了,现在我又受这个罪,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瞒你说,就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想的还是一个“死”字。
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一天,我午觉还没醒,突然感到有人推我。我一睁眼,是管教干部老朱,他说:有人来看你了。我一看,一下子愣住了,天哪,是我的女儿。她几步跨到我的面前,把拎在手上的水果等东西往旁边一放,坐在我的床边上说:爸爸,你这是怎么啦?眼泪就扑簌簌落了下来。我的泪水也止不住涌出了眼眶。不知什么时候,老朱已经悄悄地退出去了,并把同病房的住院犯人也叫了出去。
从和女儿的交谈中我才知道,五一劳动节前,监狱就给我的儿子女儿去信、打电话,通知他们来接见。节后,他们又多次派人找我的儿子女儿做工作,要他们来监狱看看我。实在忙得走不开,写封信也行。但我的儿子女儿都没做反应。我自杀的事发生后,教导员亲自带人找到我的女儿。他对我的女儿女婿说:老汪出了这种事,你们做儿女的觉得丢人,面子上下不去,这是很正常的,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作为一个外人就想问一句,你们做儿女的一点责任都没有吗,平时对他关心得够吗,你们对他能像他对你们小时候一样尽心尽力吗?说一千道一万,他还是你们的爹,是生你养你的父亲。他现在犯了罪,法律都没有判他死刑,你们怎能抛弃他不管呢,那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吗?
女儿看过我以后,儿子也来看我了。我的身体很快就康复了。回到入监队以后,钟海平、阮军他们又在全体犯人大会上当面向我检讨道歉,请我原谅。我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我是一个罪人,害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家庭,以前只想自己,从来没有很好地去想想别人的痛苦。现在,从自己的身上,我开始体会到别人的痛苦,我更加感到自己罪孽深重。我不能死,死了就是拒不认罪,不想悔罪,也辜负了政府干部对我的关心和爱护。后来,监狱又专门让我到医院做检查,还让我到心理咨询室进行心理治疗。真的,现在我不仅认识到自己的罪行,认清了这罪行造成的危害,而且也知道了自己罪行的生理原因和心理原因。那些孩子家长骂我老畜生,我也知道自己那些是畜生行为,甚至比畜生还不如,但就是管不住自己。现在我懂了,但是迟了。我现在也没有别的想头,就是好好改造,好好赎罪。
我问:你对阮军、钟海平他们还恨不恨呢?
原来很恨,现在不恨了。他们也是想找点刺激,寻点开心吧。
那他们不恨你吗,没有再找你麻烦吗?
这我不知道。他们都走了,被分到别的监区去了。我们一个组的就陈龙飞留下来喊口令。其他人都不在入监队了。
严管队专管害群之马
于是,我又到了入监队的办公室,找到负责内勤的小李,问他阮军被分到哪里去了。他告诉我是在二监区。他又问我找阮军干什么。我说采访一下,跟他谈谈。
小李说:那你不要去了,阮军就在这里。
阮军是在严管队。
监狱里犯人的表现是各种各样的。有的老老实实,比较听话,叫干啥就干啥;有的头脑很活,比较刁滑,见风使舵;有的比较顽劣,不把监规监纪当一回事,摆出老子就这一堆了,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架势。而我国的监狱里是严禁打骂体罚犯人的。对付这后一种人,应该怎么办呢。
每个监狱就因此成立一个严管队,对那些不服管教的害群之马严加管教。这个严管队,往往由入监集训队代为管理。
被严管的犯人,其行为将受到进一步的限制,每天进行队列训练,吃饭、学习、休息都有严格的时间要求,另外还有静默思过和面壁思过。也就是大家集中学习《罪犯行为规范》之后,每个人静静地思考,哪些地方违背了监规监纪;或者是面对墙壁,思考自己的过失,这种方法我们的古人也多有采用。
不过,也有人的劣根性极深且固,真属于花岗岩头脑无法点化。你叫他思过,他也和众人一道闭目,但他并未思过,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什么,有的甚至睡着了打起呼噜,拖下尺把长的涎水。这倒也罢了。更有甚者,在严管期间仍然恶习不改,照样犯错。对付这种家伙,只好关他禁闭。
阮军这会儿正在禁闭室里。
西方很多国家的监狱,对难以训服的犯人往往是禁闭于一间低矮的四面无窗的小铁房子里,就叫做“小房子”。我国监狱的禁闭室与国外不同,每个监狱也不完全一样。我们来看看阮军呆的这间禁闭室。房子很高,有两人多高。顶上是铁栅栏和玻璃窗,禁闭室中人的活动可以在这里尽收眼底。房子很小,一张三尺宽的床已挤占了大部分空间。近门处是一个窄窄的蹲坑式厕所,盥洗间也是这里了。门用很粗的钢筋焊接而成,齐胸处有一个加了锁的小窗,作为递饭送水之用。
我见到阮军的时候,他正蹲在那间窄小的厕所里,饶有兴趣地拦着一只不知名的小虫,不让它飞出门去。那小虫就往高处飞,阮军光着下半身站起来也竟然没有拦住,只能又是失望又是羡慕地目送小虫钻出栅栏飞向远处。好一会儿,才遗憾地蹲下来。
严管队的指导员老张陪我来到囚禁阮军的那间禁闭室前。听到脚步声,阮军立刻换了一副神态。那架势,绝对不是蹲在厕所里,整个是正坐在舒适的沙发上品茗抽烟,浑身毛孔都快活地张开了似的。男子的隐秘之处随着他的抖动一隐一显有规律地表现着,便池里并没有任何排泄物,看来,这个昔日的强奸犯实在是穷极无聊,自己找乐子打发时光。
我强忍着内心的厌恶,问道:你叫阮军?
阮军眼睛微微一睁,下巴一扬,旋即又闭上眼睛,回复原状,身体不再晃荡,像老僧入定。
老张沉声说:干部在问你话,快回答。
阮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