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本书写了一场拆迁纠纷,一幅拆迁底层影像,一件拆迁命案,一个替夫申冤的东北烈女,一副为民请命的新闻铁肩,一场房产大鳄和传媒精英的博弈,一个城市繁荣的原罪基石,一次社会向前的惨烈阵痛。演绎了一场钉子户和拆迁办的连环较量,揭露了新闻界与地产界的双重厚幕。
[上期回顾]
梁洪烈把黎志坚领到老白党胡同一栋二楼跟前,梁洪烈介绍说,这户人家不是拆迁户中最钉子的,是最垃圾的。黎志坚被屋里的儿媳妇叫了进去,还没怎么说话,这个女人就把黎志坚的记者证给扣押了,并表示如果不能把她家的情况报道出来就不给他,嘴里还不干不净。这时梁洪烈用暴力把这家人吓住了,拆迁得以进行。
艳姣受害
省记者协会要搞一次培训,为期一周,地点在五大连池,高层要社会部出一名记者。社会部稿荒人也荒,抗美主任请黎志坚替社会部顶这个差,就算是为她站最后一班岗。黎志坚答应了,和一群陌生人开一个无聊的会,符合他目前不想见人又怕孤独的心态。
出发的时候忘了带手机充电器,到五大连池之后就和塞城断了联系。一周后回到塞城,他得到了两个令他震撼的消息。
第一件令他震撼的事情,是贺小贺不安分。近几天贺小贺行为诡秘,旅馆方面对她已失去控制。
第二个震撼的消息,是艳姣受害。前天晚上,几名海查干人到红袖添香,点名要贝贝出台。妈妈桑说贝贝不在,一个月前就不知去向。海查干人又让艳姣出台。妈妈桑说艳姣可以出台,但不能走台。海查干人坚持要把艳姣带走,说:我们领导要亲自嫖她。说着说着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红袖添香的保安拿着砍刀和警棍,又是在家门口,竟然被几个赤手空拳的海查干人打得落花流水,眼睁睁地看着艳姣被带走。第二天,一辆三叉戟把奄奄一息的艳姣送回红袖添香。
这个消息是杜平凡告诉他的。杜平凡已经把艳姣送到江北的一家疗养院。他去看望艳姣。出发前,他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句铁肩记者吗,之后再不说话,只是咽唾沫和喘粗气,再之后挂机。打电话的是一部手机,尾号是1747。
看望艳姣归来,接到1747的短信:上你的博客。进入博客之前,他给电讯部门打了个电话。很快,他了解到1747叫韦洋阳。博客上有人传进来一幅照片,一个男青年的照片。可以认定,这个男青年就是韦洋阳。照片上面有一排字幕:如果我可爱,就来救救我。见面地点在炮对大营街深度网吧。
出于职业的判断,他认为韦洋阳是一个即将轻生,出于对名记者的仰慕,轻生前要向他倾诉。没有见死不救的理由,于是回短信:等我。出发前他再次打贺小贺的手机,贺小贺关机。
贺小贺跟警督叫板
贺小贺此时在红军巷派出所。
肖庆芸说贺小贺近来忙里偷闲往外跑,事实上,贺小贺是在联系余建设命案专案组。几次联系几次碰锁,昨天有人,但没有组长。她等,站到墙角等,十点半,等来了一位警督。
警督说:叫什么?她说:贺小贺。警督说:和死者什么关系?她说:我爱人。警督说:有事吗?她说:有。警督说:说。她从对余建设命案的三点悬疑说起,说到一半被警督打断。警督说:这些事情材料上都有,说新鲜的。她说到了对钱柜的调查、说到了对西门居的调查和那袋白水泥。她提出,要从个人的角度拿出二十万元悬赏征集破案线索。
悬赏破案首先被否定。警督称,个人出资悬赏破案在全国无此先例。其次,那袋白水泥不能作为证据,原因是取证不合法。他说:作为命案死者家属,单方面取证涉嫌妨碍警务。贺小贺说:不是单方面,取证全过程都有午报记者参与。
警督说:记者掺和个屁掺和! 他从报纸架上扯过一张午报,指点着社会新闻版上的一则启事让贺小贺看。他说:记者是苍蝇,专门叮有缝的蛋,一边吃着一边产卵,记者传宗接代了,留下的蛆让案件当事人用蛋清养着。 听了这个比喻,其他警察都笑了。
那则启事刊登在社会新闻版,启事简单到只有一句话:记者黎志坚内部调动至文卫部,铁肩热线即日取消。启事上方刊登着一条临江区拆迁办的励志文章:拆迁办一站式办工效率高,米老太足不出户拿到补偿款。落款黎志坚。
贺小贺眼睛空了,似乎一位文盲。
警督说:把我的话转告给那个下流记者,我这里是省厅不是市局,滨江午报是市府机关报,没有到我这里进行舆论监督的权力。那个下流记者要是到我这里来搞一个什么警营探秘,轻则让他吃一碗闭门羹,重则让他背上一个泄露警情干扰司法的罪名。
贺小贺说:不转告,他不下流。他不下流你下流!警督说:余建设尸骨未寒,你迫不及待地回红袖添香重操旧业,那个黎什么坚,是你的情场大哥吧?贺小贺说:这位首长,咱们不说其他人,集中说被害人好不好。
死者!警督纠正:案子没有认定为他杀之前,余建设就是个死者,我这里不批准,他享受不到被害人的待遇。接下来,他列举了贺小贺的一系列罪状:在红袖添香从事色情服务、提供虚假材料鼓动下流记者写狗屁文章、塞洽会期间印制散发非法出版物、参加爱我家园互助会非法社团。他问:哪一样不够你蹲上个十天八天?他说:看在你死了丈夫丢了孩子,我才不拘留你,才允许你在我面前晒一晒脸,想不到你一晒再晒。
贺小贺说:拘吧!拘留了我,警方就可以不作为了,受害人不喊冤就是治安状况良好了是不是?就是破案率百分之百了是不是?
警督说:叫板?
贺小贺说:叫了!
下午三点,贺小贺被警督送到红军巷派出所接受训诫,当晚被关进一间没有室外窗子的房间里。
第二天上午,警督给七十二蹬派出所打电话,让苏所长把贺小贺带回去,在社区内进行监督教育。老苏开着他的二一二吉普赶到红军巷接贺小贺。回来的路上,他苦口婆心地劝慰贺小贺。他说:检方把余建设命案退回给警方,警方不会有大动作,破案动作要等一年,至少要等到拆迁工程结束,吓跑了拆迁公司,难道让公安局去对付拆迁户?他说:杨乃武翻案一两年、杨三姐翻案换了个朝代、窦娥翻案等到死后,和他们比你急啥急,余建设不是才死两个多月吗?他说:一年后杀人者远走高飞,证人证据水流云散,破案工作不过是个动作。所以小贺,要做出余建设永不翻案的思想准备,就当他车祸撞死了,你带着萌萌昂首阔步地往下活!
他说:一年时间里,余建设专案组不过是个摆设,所以小贺,不要再去难为他们了,也不要怪罪他们。当警察也不容易,警察是国家机器上的螺丝钉,听话第一,国家让我们这些公鸡下个蛋,我们下不出蛋来也要脱了裤子蹲下。
贺小贺嚎啕大哭。
一段录像
这时候,黎志坚在深度网吧。
网吧里的韦洋阳,比博客上的憔悴。
作为余建设命案疑点之一,贺小贺曾对黎志坚说过,计算机人才学院的六名学生球迷曾两次听到爆炸声。听到两次爆炸的六名学生所住的寝室里,其实住着七名学生。六名球迷之外还有一个摄影迷,韦洋阳就是那个摄影迷。春节后,韦洋阳的兴趣由摄影转为摄像。老白党胡同拆迁给了他灵感,他决定拍一部录像短片,题目就叫做末日之城。
余建设命案发生的当晚,他在七十二蹬上拍下了老白党胡同日落。拍了日落并没有回寝室,他走进老白党胡同,拍坠落到废墟中的流星、拍走出下水管道的硕鼠。拍着拍着到了午夜,他在余建设家后院外墙下发现了一只破沙发,他在沙发上躺下来,决定睡几个小时后再拍日出。
院内传出打斗声和短促的叫骂。他踩着沙发靠背攀上墙头,向院内观察,同时举起了摄像机。拍摄了一场杀人案。
这时候他才感到害怕,意识到自己卷入了一场人命案。从墙头上下来,他贴着院墙的暗影溜到街上,竟然与杀人者狭路相逢。房顶上的那个人领着那三名杀人者回来了,手里提着电线盘和电钻,其中还有人提着一些包裹。现在看来是炸药。他连忙钻进案发现场对面的一幢空房子里。
几分钟后发生了第一声爆炸,房子的南墙倒进院子里。之后电钻声又响,第二声爆炸响起,房子的山墙倒进屋内。
韦洋阳把一个存储器和一个信封放到黎志坚面前,存储器里存储着余建设命案现场拍摄到的所有画面,信封里装着他写下的目击证言。黎志坚没有动这两样东西,他要求韦洋阳回答他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报警?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把证据交给我?第三个问题:你要我怎样对待这些证据?
关于为什么没报警,韦洋阳回答得简单干脆:我胆小,我自私,我没有社会责任感。他读过黎志坚有关野蛮拆迁的系列文章,他认为黎志坚是可以信赖的媒体英雄。关于黎志坚将如何对待这些证据的问题,他回答得更加简单干脆: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之后他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似乎在用耳朵倾听心灵,听心灵里还有没有哎呀妈呀。看样子没有了,他笑了,略带羞涩,像一个把尿撒错了地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