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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经和一个白人女孩谈过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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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 年 2 月 14 日 星期   重要律师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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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蒂追随裴哲离开了
  [内容简介]

  小说把一栋极为平凡的公寓楼当作主舞台,领衔主演就四个人,上下左右比邻而居。他们用最嬉笑怒骂的方式过着最简单的生活,但这四个人又神神道道得让你有点难以置信,于是交缠成网的爱情与友情,以及“近爱情”和“近友情”就那么彼此关联起来了,直到最后一刻大家互道珍重的时候,所有被那些温暖的细节感动的人,才会克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上期回顾]

  我到裴哲工作的地方找裴哲去送送他的母亲,但裴哲却表现出对母亲的漠不关心。裴哲的工作是在酒吧里陪女人喝酒,靠出卖尊严赚钱,这也是他故意避开母亲的原因之一,然而真正令裴哲痛苦的不在于此,而是他在日本读书的时候,不小心感染上了艾滋。

  我亲吻了裴哲

  “学长把我救回守山人遗留下来的小木屋里,用自带的医疗工具简单地帮我缝合了伤口。然而偏偏碰上暴风雪封山,我跟学长被困在山上无法脱险。因为失血过多,当天晚上我就开始发高烧不省人事。担心我就此死掉的学长,凭着他之前在医院做义工时学到的简单医疗常识,慌忙用他的血给我输了 血。好在我们两个都是O型血,我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居然都没死,还真是奇迹。”

  “可是我还来不及庆幸自己福大命大,下山就被学长送进了医院,在快出院时最后一次的身体检查中,被检验出血液中已经被感染了AIDS病毒。随后惊慌的学长也进行了血液检验,确认他正是传染我AIDS的病毒携带者。”我有点能体会到“好心办坏事”这句话的嘲讽意味了。以为在电影中才能看到的剧情曲折起伏,如今竟然从裴哲的口中说出来,多少让我有点难以消化。

  “所以我才说,让妈她就这么回去,反倒是个不错的结局。”他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因此你故意惹裴妈妈生气,就是希望即使你死掉了,她也不会太伤心是吧?”裴哲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置可否地看着我。

  “你还真是够幼稚的。”我叹了口气。他的眉毛上扬了一下,有点不满于我的评价。或许在他看来,他的决定和行动已经足够煽情。

  “不是所有人都会在意你有AIDS这件事的。”我淡淡地说道。他皱起了眉头,张口想说些什么,可能想郑重声明这绝不是开玩笑那般轻松。我猛地走到他面前,在他的嘴唇上象征性地轻啄了一下,然后一把将他从沙发里拖起来。

  “看,我就完全不在乎。”我笑道,“哪怕你告诉我你穿着ADIDAS的篮球鞋,套着ARMANI的西装,家里用着ADSL的宽带,身上带着AIDS病毒——我也完全不在乎。”

  男人的嘴唇比我想象中要软一些。以往看电影海报或者漫画作品里的男人,嘴唇清一色都被刻画得坚硬而刚毅。裴哲的嘴唇很软,而且是丰润的,带点好闻的水果唇膏味和些许红酒的气息——因为没有吻过女生,所以我无法比较他的嘴唇和女生的嘴唇谁更柔软。

  “用不着非得这样吧!”裴哲涨红了脸,不住地用手背去擦嘴唇,盯着我的目光里满是嫌恶。

  “我们之间没有一个人姓杨,但是我还是希望你现在去把‘牢’补上。”我拽着他冲出酒吧大门,“就算守不住你的爱情,至少也要守住你的亲情。”裴哲不发一言地跟在我身后跑着,脸依旧是红的,说不清是醉了还是突然间跑得太慌张。

  裴哲对母亲喊出“我爱你”

  赶到木樨园长途汽车站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十八分了。

  尚蒂踮着脚从车门处递了两瓶矿泉水进去,刘浪好整以暇地靠在附近的一根柱子上,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远远看到我跟裴哲下了出租车,尚蒂慌忙冲我们招手,示意我们赶紧跑过去,车马上就要开了。偏偏那出租车司机将车停在路对面,我跟裴哲懒得管交通秩序,索性从大马路中间直穿过去,身后响起了无数刹车尖利的声音,以及随之跟来的谩骂。冲到客车出站的门口,裴妈妈乘坐的车正好已经发动了。我暗暗叫苦,心想最怕遇到的场面终于还是躲不过被我撞上了。我生平最怕偶像剧和苦情剧里的白烂镜头在现实里真的上演。

  “妈!”就在我以为裴哲会像偶像剧里演的那样,保持风度地潇洒跑去追车的时候,他竟然快跑几步,冲到车头的一侧,“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从来没见过他跑得那么快过,不要说风度,根本就是为了追求速度连最难看的姿态也不顾了。他白色的西装被尘土轻易地蒙上了难看的脏污,脖子上戴着的十字架项链挣断了,掉在身后的路面上,发出“当啷”的清脆声响——画面没有丝毫美感可言,甚至有点尴尬和莫名其妙。

  “妈!!!”裴哲跪在地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过往的路人被他吓了一跳,看见一个打扮精致的男人不顾形象地开始呼喊,都不禁放慢了脚步,投来好奇的目光。

  “妈!!!”裴哲用尽这辈子最大的力气在喊,“我爱你!”裴哲的喊声在此时听来很是突兀,然而我却明白他心里压抑了太久的痛苦,此时一下子宣泄出来反倒天经地义。他跟尚蒂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就连情绪爆发时的激动神态,也都如同镜子里外的同一个人。还好有了尚蒂的前车之鉴,所以在面对眼前的裴哲时,我竟然心平气和地看着他公然在大街上喊得声嘶力竭。

  客车并未因为他的呼喊而减慢速度,车里的乘客似乎是被惊动了,许多人都把头转向车尾,凑热闹地盯着看。裴妈妈终于推开了窗户,她瘦小的肩膀随着车的渐行渐远而显得更加纤细。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苍白而干枯的发丝飘扬得有些寂寞——她的嘴唇嗫嚅着,像是要说些什么,可又说不出来。

  裴哲朝着妈妈离去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磕头在中国的传统意识里,是最有敬意也是最有分量的礼节。任何无法用言语表示出来的尊重和感谢,都可以用磕头来表述心声。裴哲的三个响头,敲得我左右心室各一阵震荡。有一股暖流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冲得我鼻子好一阵发酸。

  “我——爱你!”在客车转弯消失在路口的时候,裴妈妈终于用她那特有的,带着浓浓乡音的普通话喊出了心里的声音。我最后见到她的神情,是严肃的,凝重的,认真的。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义无反顾的坚定,眼神却是温暖的,宽容的,慈祥的,有一种心满意足的舒坦。

  老太太一辈子没有爱情,也不晓得什么是爱。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将“我爱你”说出口。说给她唯一的儿子听,说给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爱”听。

  裴哲跪坐在地上,精疲力尽地散了骨架。早上最明亮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在阳光下流淌。

  我后来再也没有见过裴妈妈。她回老家半年后就死了。死在自家一小块拓荒出来种上了油麦菜的菜地里,死因是操劳过度。她活着的几十年间,没有过半天宁静闲暇的日子,唯一称得上是最富足安稳的生活,大概还是住在裴哲家里的那短短数月。可是据说她死的时候是很安详的,被人发现她无声无息地倒在油麦菜丛中间,脸上带着知足的微笑,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裴妈妈,终于幸福地睡着了。

  尚蒂走了

  不久,裴哲失踪了,尚蒂手里拿着一把牙刷跑到我屋子里告诉我他已经走了。

  “所以……你要去追他。”我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会吧?”她用的是疑问句,不是肯定句。

  “你还是很喜欢他,是吗?”

  尚蒂骤然间沉默了。

  “去吧。”我接过了她的牙刷。粉红色的柄,细密呈现波浪形的刷头,我有些怀疑直接将这支牙刷放到我耳边就能听见涛声,“在你来要回去之前,我会先帮你保管。”

  她很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很努力地不让眼眶滑落任何液体,很努力地试图跟我说笑:“不可以自己偷用哦!我不要跟你间接接吻!”

  “你的牙刷上应该会有尸体的气味,光是想想就倒胃口了。”我大笑道。她放心地点了点头,再度朝楼梯间走去。

  “尚蒂。”我喊住她。“嗯?”她有些期待有些惊喜地回过头。

  “你已经有了目的,不再是流浪的人了。”我说道,“恭喜你!”她有些许失落的样子,转瞬又笑了起来。毫无束缚地笑,畅快明朗地笑。我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好看的笑容,几乎挑不出一丝毛病,美得浑然天成。

  我就那么呆坐在原地,兀自沉浸在她笑容留下的震撼里,连她什么时候消失了踪影都不知道。许久许久直到我的手背上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湿润了,我才醒过神来。从我的眼眶里不断地涌出大量的液体,无论我怎样试图想止住,但所有的办法都宣告无效。少部分液体还顺着脸颊流进了我的嘴里——好咸,好咸!咸得让我刻骨铭心,比记忆中奶奶家每到过年前就开始腌白菜的大坛子里的盐水还要咸,比天寒地冻时节的大连海滩边凌晨四五点的海水还要咸。难怪食品厂商总是会在产品的外包装上印着“防腐剂不可食用”的标签,原来防腐剂是如此难吃的东西。

  尝过一次,就绝对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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