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29版: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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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芝加哥之前,我靠喝罐头汤果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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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 年 2 月 12 日 星期   重要律师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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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蒂和哥哥曾经相依为命
  [内容简介]

  小说把一栋极为平凡的公寓楼当做主舞台,领衔主演就四个人,上下左右比邻而居。他们用最嬉笑怒骂的方式过着最简单的生活,但这四个人又神神道道得让你有点难以置信,于是交缠成网的爱情与友情,以及“近爱情”和“近友情”就那么彼此关联起来了,直到最后一刻大家互道珍重的时候,所有被那些温暖的细节感动的人,才会克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上期回顾]

  尚蒂带我来到大连,在海边一个宾馆住下,我们住的房号是五零四,和裴哲住的房号一样。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尚蒂已不在宾馆,她已经来到海边。在海上,突然下起了雨,我劝尚蒂等天晴再来看海,可尚蒂却反而往海的深处走去,并且大笑了起来,脸上从眼角到下巴湿成一片,不晓得是雨水还是泪水。

  尚蒂为何要做法医

  尚蒂和尚天在他们分别是两岁和七岁的时候,被吸毒的父母丢弃在孤儿院里。从小将妹妹视为至宝的尚天,过早地就承担起了抚养和保护妹妹的重责。尚天对妹妹的爱,超过了这世上任何一种亲情所能达到的界限。他十三岁的生日吃着乞讨回来的半块月饼,却在第二天妹妹的生日当天,捧出了用卖酒瓶子积攒了十个月的零钱买来的蛋糕。

  尚天十四岁带着尚蒂悄悄地离开了没什么感情的孤儿院,追寻着幼时模糊的记忆,回到河北的老家。他们的父母几年前就音讯全无,空留下一间连屋顶都不剩的破瓦房。尚天开始玩命地四处打工,所得无几的收入除了勉强供尚蒂吃饱之外,残余的碎钱被他聚在一起,添加上在校长室门前用稚嫩的双腿下跪,硬是将尚蒂送进了小学。

  直到尚蒂考上高中也开始打工养家,尚天才略微在操劳之余有了微不足道的些许空闲。他靠读妹妹的课本自学,二十四岁的时候托妹妹学校的老师帮忙获得参加高考的机会,竟然如愿以偿地考取了警校。这之后的日子尽管依旧艰辛,然而比起十年前的光景,已经足够让兄妹俩满足。

  尚天只花了三年就跳级念完了大学的课程。优异的成绩令他刚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云南边区,成为了年轻的缉毒警官。会成为缉毒警,或许正是出于童年时对于吸毒父母的憎恨。

  然而快乐的日子永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短暂。尚蒂大二的第二学期刚结束,她正准备去探望哥哥的时候,却得知了尚天因公殉职的噩耗。明明期末考试前还来信鼓励自己要加油的哥哥,怎么说死就死了呢?!更令尚蒂无法接受的是,尚天的死显得不明不白。并非是在执行公务时被毒贩开枪击中,而是一纸公文上含糊地写着“死因不明”。

  尚天的遗体在警队安排的庄严的葬礼后火化。尚蒂全程没有流一滴眼泪,大多时候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哥哥火化前的尸体审视。直到半年后,尚天所在的警队里被揪出了长官与毒贩暗中勾结的丑闻,尚蒂这才明白自己的哥哥在当时一定是事先察觉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向有关部门的上级举报,就成了暴徒们联手阴谋下的牺牲品。

  大三学期一开学,尚蒂毅然放弃了原本就读的建筑专业,开始刻苦地钻研起法医学来。

  爱情防腐剂

  裴哲告诉我的内容,到此为止。

  他刻意用最平淡无奇的字眼来描述着尚蒂所有重要的往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复述一本无聊到极点的小说内容一样,不时喝着五颜六色的鸡尾酒,打着懒散又悠闲的呵欠。即便如此,我依旧听得胆战心惊。

  拜尚蒂所赐,我多少了解了在裴哲浮华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如何质朴的心。拜裴哲所赐,尚蒂的寂寞与悲伤我竟然全都体会得到。那是我一辈子的寂寞和悲伤加起来,再乘以楼下保洁阿姨的寂寞与悲伤,最后加上居委会王大妈的寂寞悲伤次方,都还远远不能抗衡的寂寞与悲伤。

  尚蒂的指甲依旧在我胳膊的肉里驻留。力道介于使尽全力和戳穿我的皮肤之间,微妙地疼痛着。她已经不是为了挣脱我的拥抱而抓我了,而是近乎无助地在抓我。就好像溺水的人会死抱着一根救命稻草不放手一样,我的胳膊虽没细得像稻草那般孱弱,却也成了眼下她唯一能寄托不安情绪的道具。

  “哥哥和他,都说要一起来看海的。”她几乎连气都没力去换,“他们都说,海是这个星球上所有生命的故乡。回到海中,就可以结束流浪,不会再寂寞了。”她把脑袋埋在我胸前,纠结的长发挂在我背心的边缘,水从她的发梢流到了我的胸口,寒冷得让我心慌意乱。

  “你错了。”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哎?”她抬起头,泪水汪洋里泛着迷惘的光亮。

  “只要有爱情,即便听不见涛声,我们也不会寂寞。”

  “爱情么?”她凄凉地一笑,“爱情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腐烂的东西了。连确切的保质期都没有,说变质就变质,然后腐烂得一点也不剩下,残留的还是只有寂寞——比爱情到来前还要更寂寞。”

  我知道她口中的“哥哥”是谁。尚天。我不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隐隐地猜到了一点。除了“那个人”,不会还有别人。

  “大海其实就只是一个巨大的腌菜坛子而已。”

  “啊?”明明就是在极度悲伤的时刻,听到我扯出一句似乎是离题很远的瞎话,她不免有些困惑。

  “我小时候常常吃妈妈腌好的咸菜。有白菜帮子,有萝卜干,有雪里蕻,有熬得很浓很浓的黄豆酱——你也一定吃过这些——炒熟了之后存在罐子里,就算放上一个月都不会坏。”

  我无视于她的小小反抗,硬拉着她往海水里走。“所以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咸的东西是可以防腐的。盐是天然的防腐剂。”

  “你要做什么。”看着海水越来越深,她有些惊恐。

  胳膊上还留着深深的抓痕,她的拳头现在又捶得我身体深处传来内脏几乎破裂的声音。我仍旧不肯放过她,拉着她右手的手腕,硬是把她拖到海水深处。先是没过了膝盖,接着漫过了她的腰。及我胸膛的时候,差点要将她没顶吞噬,我一把将她捞起来抱在怀中,让她的双脚离地微微打着水,我们的胸口齐平高,都浸泡在海水中。被雨水淋了许久,身体早就冻僵得几乎失去知觉。此刻已经不觉得海水有多冷了,泡了一分钟之后,身体表皮竟开始发热起来,暖暖的很是舒服。

  “爱情总是寄宿在我们心中的。”因为空不出手来,我只能用嘴唇将她脸颊上最后挂着的两行泪啄干,“现在我们都泡在很咸很咸的水里,就像是泡在一个巨大的腌菜坛子里一样。”

  “所以我们的心就有了防腐的能力。爱情不会腐烂,我们不会再寂寞。”尚蒂愣住了,像是在怔怔地思考着我的话。她的眼睛不肯转动半分,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从她眼神里流露出的绝望渐渐消失不见了。黑色的瞳孔随着身体发热程度的增加而慢慢温润起来,泪水刚刚才显出干涸的迹象,此刻竟然复又盈满。

  “不要哭。”我冲她摇了摇头,将她抱得更紧些。

  “不要让防腐剂流出来了。”贴在她耳边,我轻轻地说道。

  像越下越小的雨丝一样轻轻的。像破晓而出的朝阳一样轻轻的。像外出散步的螃蟹一样轻轻的。

  裴哲工作的地方

  裴妈妈要走了,要回老家去。我以为裴妈妈这次来北京,是为了跟儿子团聚。没想到她此刻突然说要走,让我非常意外。裴哲还不知道他母亲要走,老人家没有告诉他。

  裴哲工作的地方,倒是离我公司出奇的近。那是一间位于某栋大厦十九层的酒吧。名字叫做“罗密欧”。上电梯之前,我问过大厦的保安,他们战战兢兢地告诉了我“罗密欧”在十九楼的哪个方向,临末还不忘补充一句“要小心,那里是只有女人才可以进去的地下场所”。

  已经是上午九点过三分了。“罗密欧”显然是刚刚打烊的样子。各种仿欧洲宫廷风格的水晶吊灯已经熄灭,零散地有几个服务生正在打扫着地面上的烟头、扑克牌和玻璃片,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黑眼圈很深,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偶尔会有穿得很华丽的年轻男子走出来,有的三两个结伴,有的则独自行动,走路的架势都是十足,仿佛像上海滩里的周润发一样,身后全带着风。他们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眼神各不相同:要么轻蔑,要么玩味,要么孤傲,要么挑逗。没有一个是真诚而友善的。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不是我应该出入的场所。然而还没见到裴哲,我心里小小的怒火尚未平息。

  “是来应征的么?”最后一个出门的男子将胳膊搭上我的肩,嘴角的笑容风流不羁,“条件还不错,就是土了点……还有点呆……”我到底哪里看起来呆了?不仅裴哲这么说过我,现在连一个陌生人也这么说。

  “不过也好,毕竟是有自己的TYPE在的,会有客人喜欢你这一型的。”男子笑得格外诡谲。

  “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男子的目光开始闪烁,“哪位呢?”

  “裴哲。”

  “裴哲?”男子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半天才像是恍然大悟过来,“是说No.1的俊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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