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良 著
世界知识出版社友情推荐
[内容简介]
小说把一栋极为平凡的公寓楼当作主舞台,领衔主演就四个人,上下左右比邻而居。他们用最嬉笑怒骂的方式过着最简单的生活,但这四个人又神神道道得让你有点难以置信,于是交缠成网的爱情与友情,以及“近爱情”和“近友情”就那么彼此关联起来了,直到最后一刻大家互道珍重的时候,所有被那些温暖的细节感动的人,才会克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上期回顾]
被尚蒂称为“哲二”的男孩子叫裴哲,就住在我楼下的五零四号房。裴哲是个很奇特的男生,在我第一次登门拜访时,他的母亲也来了,但裴哲对他的母亲似乎很不满,裴哲的母亲留我吃饭,恰巧尚蒂和刘浪也来了,并且刘浪还自称是裴哲和尚蒂的高中同学,尚蒂的高中毕业照上果然有他的身影。
裴哲的过去
“我会烂的。”我保持冷静地回答她,“会烂成一块一块的,烂成豆豉鲮鱼。”
“你的尸体一定很漂亮,有着可爱的尸斑,以及苍白的脸色。”她的眼睛里散射出兴奋的光,手中的水果刀甚至折射出了青蓝的微笑。
“会烂的,之后就变成王致和豆腐乳了。”我使劲挣扎了一下。
“体温渐渐流失的感觉很美妙,你的脚趾会最先僵硬起来。”她挥着刀子,在月光里旋转起了华尔兹,“你知道么,就像是与死神共舞一样,灵魂飞上去,身体留下来。”
“会烂的,烂成把肉丝全部挑出来吃完了的雪里蕻炒肉丝。”我打了个呵欠,眼角跑出一滴泪来。
“难道你就不能不那么早腐烂吗?”她有些嫌我吵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不可能的。”我张了张嘴,这次没有打成呵欠,但是眼泪还是跑个不停。
“为什么?”她愣了一下。
“因为,”我流着泪看着她,“我的体内有爱情。”
“好好的,我何必要跟你一起犯傻。”她脸色一变,从手上抢过送她的那袋李李仁。
明明就是她先开始说着无聊的台词的!我愤愤地想。
“裴哲的工作是在晚上的吗?”
“自从他从日本回来后,我就没见他白天工作过。”尚蒂淡淡地说。
“从日本回来?”
“他在日本留过学,念的是美术专业。只不过这专业在国内还是有点曲高和寡,他又不愿意放弃理想降低身价跑到一般的广告公司去当个策划或美工什么的,索性连简历也不愿投了,整天缩在家里闭门不出。”难怪他的书房里摆满了画。我这时才觉得好奇心被满足了一点点,今晚的时间也不至于太过被浪费。
“没有工作的话,那吃饭不是很成问题么?”
“他吃了差不多半年的面包,天天吃。一些是我带给他的,一些则是他在超市晚上8点以后买的打折处理品。”尚蒂偷偷叹了口气,生怕被我察觉到,又赶紧掩饰性地补上了两声咳嗽。“他的自尊心太强了。在北京最穷的那段日子里,他说什么也不肯跟家里要钱,说是不想再给老母亲增添负担。他在日本念书时打工存下的钱,回来后交完房租就剩下不多了,他硬是熬着过了好一段时间……”
听起来裴哲比我更早就住在这栋公寓楼里了。只是要不是因为尚蒂,我可能永远也不会跟他认识。
“半年后他就不再吃面包了,而是吃起了牛排和鲍鱼。”尚蒂又叹了口气,不过这次她似乎不担心被我发现,“据说找到了适合他的工作。”
“什么工作?”
“不知道。我问过一次,他不肯说。我也就懒得继续追问了。”
“听你说好像裴哲应该是个孝顺的孩子,可他为什么对裴妈妈那么冷淡?”
尚蒂转头看了我一眼,像是在奇怪我为什么对别人家的事情那么感兴趣。
“我也不晓得……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她摇了摇头,语气也变得沉稳而平静。
等到她说完,我们两个人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
尚蒂从事的工作
星期天,我约尚蒂去参加一次大学社团老成员的聚会,抵达同学会举办场地的时候,刘浪已经比我们先到了几分钟。看到他主动走向以前的学长学姐学弟学妹,所有人看到他时都是微微一愣,然后客套地笑着攀谈一些毫无营养的简单话题,那如出一辙的表情都说明了他们正在努力地回忆着刘浪究竟是何许人也。
其实这也是常有的事情。我讨厌同学会的另一个原因,便是明明毕业后多少年都没联系过,连名字和相貌也都忘得差不多了,见面后为了不失礼还非得装出很熟络的表情来。看到原本站在我身边不发一言的尚蒂径直走向会场角落,我赶紧找个借口追上去,逃离同学的发问。
尚蒂的脚步突然加快了,好像是看见熟人一般,朝着向她迎面走来的一个短发女生开心地挥着手,对方也回应地招手。
“上帝!”“如来!”
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这是哪门子的各路神仙大云集啊?
短发女生穿了一身翠绿色的连衣裙。在跟尚蒂走到一起之后,两个女孩子亲热地抱在一起,俨然是一对姐妹淘。在看到我尾随尚蒂跟过来之后,短发女生微笑地问尚蒂:“这位是……”
“我叫太乙真人,你叫我太乙就好了。”我爽快地抢先回答了她的疑问。尚蒂白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地用她的高跟鞋踩了我一下:“少贫了。”
“他是我新搬的公寓的邻居,是他硬拉我来参加他的同学会的……也不晓得搞什么鬼!”不一会,尚蒂皮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冲我跟茹莱撇了一下嘴,我大约猜到她这个敷衍的表情是在说明她讨厌这通不合时宜的电话。让我惊讶的是,她接起手机的速度极快,而且只在耳边放了不到三秒钟就立刻简洁有力地回复对方一句:“我马上到。”紧接着就一言不发地冲出会场,走路速度之快让奥运会竞走选手也自惭形秽,连声招呼也不打就把我跟茹莱晾在原地。
“看样子,尚蒂她还在做着法医的老工作呢。”茹莱半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
“可为了工作就可以连朋友也丢下不管吗?!”我愤愤地说。
“没办法啊。她从高中起就流露出工作狂的气质了,我前两年还打电话叮嘱她最好换份工作呢,但是她就只对这份工作有热情。”茹莱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块手帕,文雅地擦着脸上的汗珠,“怎么这个会场这么热啊……”
被她一说,我才发觉这个会场的确是出奇的热。
“……等等!”我猛然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细节,立刻举手摆在额前,努力回想着刚才对话里的所有内容,“……你刚刚说尚蒂她……从事的是什么工作?!”
茹莱被我的一惊一乍吓到了,再加上有点热的缘故,她的脸颊竟然泛出两朵红晕来:
“法医啊……你不知道么……”再次确认一下,会场里没有安装冷气机——奇怪的是,为什么我的四肢陡然开始寒冷得几乎无法动弹了呢?!
流浪的人
“你喜欢尚蒂吧?”在和刘浪打羽毛球时,刘浪问我。
刘浪的突如其来,杀得我溃不成军,让我深刻地认识到,在爱情面前,我永远也无法做好事先准备。可是,我真的如他所说,对尚蒂存有喜欢的感情么?我不知道。
在我的印象里,尚蒂只是一个邻居。描述得详细些,是一个有时会穿着褪了色的粉红睡衣,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的邻居。再详细些,她还会有时打扮得很时髦很美丽,判若两人地走出门,就像是突然念了句咒语就变成美少女战士。再再详细些,她似乎对海充满了期待。害怕寂寞,不喜欢在星期天出门,因为职业的关系而对人类的尸体抱着浓厚的兴趣。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即使她就住在我的隔壁,她也始终坚持她是在过流浪般的生活。
叫刘浪的人没有在流浪,叫尚蒂的人并不是真的上帝。人类的名字从来都不是真正代表这个人的真正生活状态,多奇怪。
“白痴,谁会喜欢那种女人。”我像是在听一个不冷不热的笑话一样,干笑了两声。
刘浪侧着脸看我,惯例地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很像一个流浪汉。”他说。
“你的名字里才有流浪两个字吧?”我反讥。
“只有流浪的人,才会毫不在意地去面对他即将要遇到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件事。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归属,所以不管是谁,都可能会成为他接下来的新朋友;不管是哪里,都或许会成为他下一个停留的终点。你就是存有这样的一种流浪心态。”
“就算你说的没错,那跟尚蒂又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他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