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巴拉克·奥巴马成功入主白宫,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奥巴马是近年来最具草根魅力的政治领袖,他的魅力来自何处,读完这本奥巴马亲笔撰写的传记,读者也许就有了答案。
[上期回顾]
我的父亲是一个非洲人,属于肯尼亚卢奥部落。1959年,二十三岁的他就读于夏威夷大学,成为那所大学里第一位非洲学生。在一次俄语课上,他邂逅了一位羞涩腼腆的美国女孩,并很快坠入爱河。后来,这对年轻人结婚了,还生下了一个男孩,父亲给这个男孩取了自己的名字。
罗罗向我母亲求婚了
在通往大使馆的路上,交通状况拥挤不堪。我们往前挪动了几英尺,停下来,再次启动,又停下来。我们的出租车司机赶走了一群沿街叫卖口香糖和散烟的男孩,差点又撞上一辆载着整个家庭的摩托车——父亲、母亲、儿子和女儿像一个人一样,紧紧贴在一起,他们用手帕掩着嘴,避免吸入尾气,活像一家匪徒。
我们行驶到高速公路上之后,世界就变得轻松舒适起来了,出租车在大使馆前把我们放了下来,两个穿戴齐整的卫兵站在门口向我们点头致意。进入庭院,街道上的喧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园丁手里的大剪刀发出的有节奏的响声。我母亲的上司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黑人,头发乱糟糟的,两鬓灰白。在他书桌的旁边,立着一面重叠着垂下的美国国旗。他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你好呀,年轻人。”他身上带着一股刮胡水的味道,浆硬的衣领深深地陷进了他的脖子。我站着,认真地回答关于自己学习情况的问题。办公室里的空气像山顶上一样阴冷干燥:纯粹而强烈的特权气息。
我们的拜访结束之后,母亲把我安置在图书馆里,就去工作了。
那时我们已经在印度尼西亚住了三年多,因为我母亲和一个叫做罗罗的印尼人结婚了,罗罗是她在夏威夷大学认识的另一个同学。他的名字在夏威夷语中的意思是“疯狂”,这一直让外祖父觉得好笑,但是这其实名不副实,因为罗罗身上带着他的民族所拥有的礼貌和从容。他个子不高、褐色的皮肤、长相英俊、头发浓黑;他的网球打得很好,笑容灿烂迷人,性情沉着;从我四岁到六岁的几年之间,他经常耐心地陪外祖父下棋,和我玩摔跤游戏。
有一天我母亲让我坐下,告诉我,罗罗已经向她求婚了,并且希望我们跟他一起搬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当时我并不感到惊讶,也没表示反对。我只是问她,她是否爱他——我已经懂事了,知道这样的事情很重要。母亲的下巴不停地颤抖着,她强忍着眼泪,紧紧地抱住了我,很久很久,这让我感到了自己的勇气,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鳄鱼和猿猴是继父的宠物
之后,非常突然地,罗罗离开了夏威夷,母亲和我却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护照、签证、机票、酒店预订等一系列杂事。
最后,我们登上泛美航空的飞机,开始了环球飞行。我穿着一件长袖的白衬衣,戴着一条灰色的领结,女乘务员不停地给我拿来拼图、额外的坚果以及一套金属飞行章,那套飞行章戳破了我胸前的口袋。在日本中途停留的三天里,我们冒着冷得刺骨的雨水,步行去参观镰仓青铜佛,在高山湖的渡船上品尝绿茶冰淇淋。在那些夜晚我母亲就用提词卡学习。从雅加达走下飞机时,停机坪上的滚滚热浪扑面袭来,太阳耀眼得就像一个火炉,我抓住了她的手,决定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好好地保护她。
在机场,罗罗微笑着来接我们了,他长胖了一些,脸上长着浓密的胡子。他拥抱了我母亲,把我举到空中,让我们跟着一个矮小但结实的人,那个人正搬着我们的行李径直穿过报关处长长的队伍,钻进一辆等候的车里。
在罗罗和母亲谈话的时候,我从后座的窗户探出头,注视着沿途的风景,褐色土地和绿色田野连绵不断,树林和村庄相映成趣,还有柴油和熏木头的气味。男人和女人像收割机一样在稻田里穿梭,他们的脸被头上宽宽的草帽盖住了。一个湿漉漉的男孩,灵活得像水獭一样,坐在一头低着头的水牛背上,用竹条抽打着它的屁股。街道变得越来越拥挤,出现了小商店和小市场以及拉着满车沙石和木材的人,接着建筑物变得高起来,就像夏威夷的高楼一样——印度尼西亚酒店,非常现代,罗罗说,还有新的购物中心,洁白而耀眼——但是只有少数建筑物高过马路边枝叶繁茂的树。我们经过一排围墙高耸并带有哨岗的大房子时,我母亲说了一些我不能完全听懂的事情,一些跟政府还有一个叫苏加诺的人相关的事情。
“谁是苏加诺?”我在后座上大声问,但是罗罗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他只是碰了下我的胳膊向前示意。“看。”他向上指着说。那里,横跨马路立着一个高耸的人身猿脸雕像,至少有十层楼高。
“那是哈努曼,”我们绕过雕像的时候罗罗说,“也就是猴神。”我从座位上转过头去,被这个孤独的雕像震撼了,在阳光下如此突显,泰然地高耸入天,脚下小小的车辆来来往往。“他是一位伟大的勇士,”罗罗坚定地说。“有百人之力。他和魔鬼战斗的时候,从来都没输过。”
房子位于市郊的一个开发区里。路上一座小桥横跨过一条宽阔的褐色河流;我们经过那座桥时,我看到村民们在陡峭的河岸下游泳、洗衣服。一路走来,车从停机坪驶出,经过了充满沙土和灰尘的地区,路过一些小店和刷白的平房,直到我们渐渐驶出那个村落和那些狭窄的小径。房子刷成浅浅的灰色,铺着红色的外墙,开阔通风,前面的小庭院里种着一棵大芒果树。我们走进门的时候,罗罗宣布要给我一个惊喜;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细说,我们就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从树顶上发出。母亲和我起先吓得直往后退,只见一只巨大的毛茸茸的生物长着一个小小的扁平的脑袋,垂着一双长长的、孔武有力的手臂。
“猴子!”我喊了起来。
“是猿猴。”母亲纠正我。
罗罗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花生,递到那只动物紧握的手里。“他叫塔塔,”他说,“我从新几内亚把它带回来要送给你的。”
我开始向前走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但是塔塔让我感到害怕,不敢再前进,它那又黑又圆的眼睛里充满了狂暴和怀疑。我决定站在原来的地方。
“别担心,”罗罗说,又递给塔塔一颗花生,“它被拴住了。来——还有呢。”
我抬头看着母亲,她给了我一个鼓励的微笑。在后院,我们发现了一个小型的动物园:到处乱跑的鸡鸭,一条狂吠的大黄狗,两只天堂鸟,一只白色的鹦鹉,还有两只小鳄鱼,在没有围栏的池塘里露出半个身子,沿着池塘边缓缓移动。罗罗看着那些小鳄鱼,“本来有三只的,”他说,“但是最大的那只从围栏的洞里爬了出去。爬到了别人的稻田里,把人家的鸭子吃掉了。我们不得不举着火把,开枪打死了它。”
继父给我上了一堂关于死亡的课
天已经快黑下来了,但我们还是沿着通往村庄的小路散了一会儿步。成群的邻居小孩们咯咯笑着,从院子里向我们招手,几个赤脚的老人出来和我们握手。我们站在人群当中,那里,罗罗的一个朋友正在放羊,一个小男孩拉着一根绑着蜻蜓的绳子,跑到了我身边。当我们回到家的时候,那个帮我们搬行李的人正站在后院,胳膊下夹着一只褐色的母鸡,右手拿着一柄尖刀。他对罗罗说了几句话,罗罗点点头,把母亲和我叫了过去。母亲叫我站在原地等着,疑问地看着罗罗。
“你不认为他还是个小孩子吗?”
罗罗耸耸肩,低头看看我。“孩子应该知道他的晚餐从哪里来的。你认为呢,巴里?”我看着母亲,然后转过身来,看着那个抓着鸡的人。
罗罗又点点头,我看着那个人把鸡放下,用膝盖轻轻压住,把它的脖子从一个狭窄的凹槽中拉出来。那只鸡挣扎了一会儿,翅膀不断用力拍着地面,几根羽毛随风散落。然后它一动都不动了。那个人熟练而轻巧地用刀割了下那只鸡的脖子。鲜红的血不断地喷出来,就像一条长长的血红色丝带。
那个人站起来,把鸡举得离身体远远的,然后突然把它高高地抛向空中。它砰的一声掉了下来,然后挣扎着站了起来,头怪异地歪向一边,腿激烈地抽动着,画出一个大大的歪斜的圈圈。我看着那个圈圈越来越小,血汩汩地流着,直到最后那只鸡终于死了,倒在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