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11版:民声
3上一版  下一版4  
PDF 版
· 懵懂中,我永远失去了父亲
· 逃兵外公
· 照顾了三个卧床病人,我心甘情愿
收藏 打印 推荐  更多功能  
     
     
     
     
  2009 年 1 月 23 日 星期   重要律师声明
上一期  
 
下一篇4  
    论坛 博客 推荐  
懵懂中,我永远失去了父亲
  倾诉人、执笔人:张道康

  男 56岁 工程师

  父亲去世已近五十年了,他的骨柩安葬在苏北老家。最近,我率妻携子回到父亲的墓地寻觅,掬一把父亲坟前的土,献上我半个世纪的思念和愧疚,那四周郁郁葱葱的青松陪伴着父亲。我想,父亲您是不会寂寞的。

  我上课的时候,父亲去世了

  一九六年六月九日下午,我正在户部街小学上一年级,突然邻居小孩魏金宝在窗外叫我,说我家出事了。我急忙跑回家,家门前停着一辆乳白色的救护车,父亲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煞白,穿白大褂的人紧张地忙碌着。不一会儿,一个戴眼镜的人把手一挥:“没希望了,准备准备吧。”一会儿又开来一辆墨绿色的三轮摩托,父亲被放在担架上抬出了屋子,母亲呼天抢地地扑了上去,像是要抓牢父亲不让他离去。

  周围是一片惋叹声,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感到很害怕,胆怯地蜷缩在桌子的旮旯旁,我竟然没有哭,也不懂母亲为什么那么悲伤,父亲为什么不说话呢?我一点也不知道,从此我就永远失去了父亲。

  阴错阳差,父亲和部队失去联系

  据叔叔讲,爷爷祖籍原在安徽一风景秀美的山区,家中还有一座祠堂,名为“百忍堂”。由于战乱,爷爷迁移到苏北宝应地区,在一家作坊里帮人管账,收入菲薄。我大伯智障,排行老二的父亲七岁就被送到杂货店当学徒。那时学徒就是被当佣人使唤,除了店里的活,在家还要替老板娘烧茶、倒水、擦地、倒痰盂。稍大一些,老板就带着我父亲出门进货了。

  后来爷爷生病失去了工作,家中越发困难,父亲挤出时间,向爷爷学了基本的会计常识,自己又经常琢磨,每天忙到深更半夜,二十多岁时,他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会计了。

  当时有一位姓孙的亲戚在八路军阜宁县政府任职,他介绍父亲到县政府后勤部一油坊上班,孙爹爹是总经理,父亲是总会计,他勤勤恳恳地工作,把油坊的生意搞得红红火火,经常受到上级的表扬。

  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年爷爷去世了,按老家的风俗,大伯智障不能张罗,只有我父亲出面料理。父亲本不想回去,可奶奶一个妇道人家几次带信,父亲是个孝子,他只好向组织请假回宝应料理爷爷的后事。就在父亲尽孝期间,部队突然接到命令转移了,不久就听到了大军渡江的消息,孙爹爹他们雄赳赳地来到了南京,而父亲却留在了老家。

  后来,已在南京古生物研究所任领导的孙爹爹,写信邀请父亲到南京,父亲带着奶奶、二个叔叔和我们母子共九口人到了南京生活。

  父亲鼓励我提早上学读书

  来南京后,父亲考虑要有技能才能生存,他先后培养二个叔叔分别考上外贸、财会学校,后来叔叔们都找到不错的工作。父亲让母亲进了缝纫学校,自己又专门读了财会专科,有一次我看见贴有父亲相片的毕业证书上的“政治经济学、数学、国文”等课目的成绩都是90分以上。母亲后来到缝纫社上班,父亲在中央商场找到了工作。

  每天晚上,父亲都在桌子前看书、算账,我有时会凑上前去,他抱起我坐在他腿上,教我拨算盘、背口诀。我五岁那年,哥哥姐姐都上学了,我也很想去,就天天跑到学校,骑在门口的石礅子上等哥哥姐姐放学,父亲见过几次。他和母亲商量让我早读,并自告奋勇地带我到学校应考。

  我顺利地写出父母和自己的名字,算术题也不是问题,老师最后拿出一大一小两只墨水瓶,小瓶内有大半瓶墨水,我稍加思考就说小瓶重,老师满意地在成绩表上打了五个钩。

  等在外面的父亲闻讯,高兴地抱起我,在我脸上用力亲了一下,那坚硬的胡须扎得我好痛,可我的心里却十分快乐。

  病中的父亲分了一块鸡翅给我

  父亲很忙,经常天一亮出门,很晚才回家,我们有时几天都见不到他,可到了难得的休息日,父亲会用老式的铜盆盛上满满一盆热水,替我们哥姐四个一一洗头、洗脖子。

  三哥长身体了,他总也吃不饱,一次他见到大铁锅里还有一些锅巴,使悄悄溜进厨房拿了一块,奶奶赶来一巴掌,说这是你爸的晚饭,逼着三哥把锅巴放回去。父亲回来听说后,就搂了搂三哥,并把自己的锅巴烫饭给三哥吃。

  一次,我班最顽皮的姚同学从背后摔我一跤,小腿骨裂有十多厘米,父亲背我上医院打了石膏,并嘱咐不能上学的我在家自学,不懂就问他。后来我稍稍好些,他就每天背我上下学,他那瘦削的肩膀担着我的身体,那感觉至今清晰地存在。

  一年级下半年,我光荣地入队了,当我戴着鲜艳的红领巾回家向父母报告时,当时已生病的父亲吩咐母亲,从亲戚送来的鸡汤中盛了一小碗汤,还夹了一块鸡翅褒奖我,我自小到大,从来未吃过如此鲜美的鸡汤。

  善良的父亲乐于助人

  父亲很忙,但他很热心,我们住的院子是一套木结构的老楼,堂屋的门高近四米,上面全是一格一格的窗,大多数玻璃均已损坏,每到临近天冷,父亲都从外面捡回一些牛皮纸,用点面粉打成稀糨糊,在桌上架二层方凳,独自爬上爬下,忙乎一整天,吃力地把每一个窗口都用纸糊好,使全院人免受风寒之苦。

  看到院子孩子多,没什么玩具,他偶尔会买点次品的板球拍、跳绳等让大家玩,我有时小心眼想独自玩,父亲告诫我,大家玩玩也玩不坏的,小朋友要团结友爱嘛。

  有一次,父亲下班经过中华剧场时,看到两个三轮车工人在打架,其中一人头被打得鲜血直流。父亲拨开围观的人群上去询问,原来是其中一人借二丈四尺布票无力偿还。父亲竭力劝阻他们,并承诺相帮,他急匆匆跑回家取了家中所有的布票送给那名素不相识的工人,平息了他们的纠纷。事后母亲埋怨他说:“俺几个小孩不要穿啦?”父亲憨厚地搓搓手说:“我就是看他们蛮可怜的。”

  父亲的坟消失在书声琅琅的校园里

  父亲的骨柩安葬在苏北老家的一无名小山边,只是用土堆了一个小小的土包,既无水泥砌筑的墓室,又无碑刻的墓志铭,仅有一块薄薄的青石板,孤零零地立在极不起眼的坟前。

  一九七年我刚工作时回去过一次,当时还健在的外婆领着我去父亲的坟上祭扫。由于岁月的侵蚀,坟上长满了杂草,坟头也变得低平,我在坟前栽了一棵小松树。

  一晃又四十年了,最近,我率妻携子,来到父亲的坟前寻觅。

  这里早就成了一所小学,一座乳白色的教学楼迎面耸立,楼前排列着整整齐齐的绿松,宽阔的操场上,五星红旗高高地飘着。老门卫告诉我们,这里确实是一片坟地,后来平坟建校了,至于那些树嘛 ,大多数是后栽的,也有原来种的。

  我们带着孩子来到最粗的那棵松树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每人在树下掬起一把家乡的土,那土黄黄的、粘粘的,微凉而湿润,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松树气息。

  我想:父亲,有那么多挺拔苍翠的青松陪您,有那么多天真活泼孩子的书声、歌声伴您,您是不会寂寞的。

下一篇4  
收藏 打印 推荐    
 
友情链接
 
现代快报版权所有 版权声明  | 投稿信箱 | 联系方式 | 网管信箱 | 广告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