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春节是通过一年的文火熬制的老汤,现在的年节却是微波炉里取出的快餐,从村镇来到城市里的人不仅感觉年味的淡化或丧失,人情味、生活的幸福感也在逐渐弱化。
在过去的自然社会里,尽管很苦很累,但人们是为生活本身而操劳,并享受着生活本身的自然乐趣,与自然同步调、同节律,什么时候种瓜什么时候收果,都由自然安排。现在呢,我们通过科技超越自然或者破坏自然,我们为了发展而破坏自然节律,使我们没有了自然的情趣与快慰,只有一颗疲于奔命的心。
随着农村人口大量转向城市,中国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造城运动,我们甚至不自觉地建立起以城市为中心的幸福观,将定居城市看成成功与幸福的标志。新的城市与市民生成了,但并没有生成相应的城市文化,最明显的就是我们的传统节日被“掏空”了,家乡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的“文化场”,回家过年的人们是匆匆而回,仓皇而去,探亲访友一下就算过了年,而进入城市的人们由于没有集体性的文化活动,也就是睡觉看电视,将春节看成又一次长假。
为了过年,民工、学生、异地工作的人们组成过年洪流,他们完全是被春节“绑架”了,如果有人说春节已失去魅力,那么,春节期间数以亿计的人口涌动,又说明了什么呢?说明广大的中国人对春节的留恋,用一种牺牲尊严、舍弃工薪、近乎朝拜的方式向故乡向春节回归,完成一年一度的团圆,完成一次对期盼的交待。而这背后,却是城乡二元制造成的。
城市美学与乡村美学的冲突,是春节被城市排斥的原因之一,乡村美学是以热闹刺激为美,锣鼓喧天,鞭炮震地,而城市则需要一些优雅的方式,居民楼里放鞭炮无论是安全问题还是扰民,都难为公众接受。所以城市更能接受圣诞节,圣诞节在节前就开始营造文化氛围,如穿戴圣诞服装、用圣诞树装饰厅堂,还有美好的圣诞音乐、圣诞故事以及孩子们期盼的圣诞礼物,一些国家还有圣诞游行活动,这一节日变成公众的童话,让成人与孩子们一起感受到生活的温馨,特别是孩子们,得到的不是一份压岁钱,而是一份祝福与圣诞礼物,它的人文意义比简单的、数量化的压岁钱要有价值得多。
另外,各地政府在年节文化方面缺少作为,我们着力于办一台春节晚会,但没有人去着力渲染或宣传各地春节之夜更为丰富的人文内容,用一台央视晚会来一统极其丰富的春节之夜,是我们春节文化最大的遗憾。在过去的大年夜里,都是孩子们穿着新衣裳到各家各户向老人们祝福、辞旧岁,而老人们则向孩子们派发糖果与糕点;现在却都坐在家里看电视,各地鲜见有组织的节日活动,连简单的放焰火也难得一见。
在每个人内心深处,春节和乡情都是水乳交融,只有家乡的春节才最亲切。然而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家乡生活工作,已经使传统的春节文化失去了发展的地缘基础,当我们回到家乡,昔日的节日画面大都难觅踪影。春节,似乎只是一个督促我们回家的硬生生的理由罢了。
(吴祚来 来源:中华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