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张照片中,她和他略带拘谨地坐于一叶行进中的扁舟。那年他们才18岁,绿杨垂柳掩映着豆蔻少女和青涩少年的浪漫情怀,湖水在相纸上凝成固体的波纹,天空纯净得就像婴儿的眼。
十年来,她无数次在同学、同事、朋友面前展示这张照片说:“喏,他是我中学时的初恋。”然而看照片的人十有八九会表示:“他配不上你的。”说这些话的人未必就不客观,长相只是一个方面,还因为她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学生时代的“校花”。而他呢,高考失利,复读又失利,最后到南京随便念了所成人大学,勉勉强强到一家公司应聘做了小职员。他能给她的只有两个字:追随。
偶尔她也会对着镜子问自己:难道真的错了么?这些年她受到过的诱惑,都可以用火车皮拖了。并非她对豪门不感兴趣,对好得叫人流口水的工作岗位不感兴趣,而是她实在留恋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他是她迄今为止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每次和他做爱,她都感觉到激情如同玫瑰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绽放。于是她就在四面八方不理解的声音中和他恋爱、同居、结婚,到如今他们的女儿已经5岁了。
大学同学聚会,当年睡在上铺下铺的姐妹们从不同人生轨道走进来。年轻女医生总归是吃香的,一个嫁到官政之家,一个嫁到军府之家,一个作为“全职太太”正在随经商的老公办移民手续。在这样的场合她难免有些窘迫,因为她只是社区卫生所的一名普通卫生员,她所有的生活,概括起来就是柴米油盐、节缩生活开支……哪怕她肯定自己幸福而充实,她也知道,她和她们正越来越远。
晚餐后活动,她先告辞。他出差,她不能让女儿长时间一个人在家。她推开门看到黄色温馨的灯光、他们一起淘来的旧沙发、床上熟睡的女儿,内心莫名安宁。这就是她追求的幸福,她十分满足。